暗室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苏沫的蜡像手指突然痉挛着指向正在融化的月份牌。我淌血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相机快门,发现1943年4月4日的日期正在胶卷上疯狂增殖。当第一个契约红圈浮现在虹膜时,我终于看清暗房天花板密密麻麻挂着的299卷胶卷——每卷都在渗出黑血,每帧画面里都有个正在消失的婴儿。
"当年令尊用这些魂魄替你续命时,可没说过契约会代代相承吧?"掌柜的虚影从镜头镀膜里渗出,长衫下摆滴落的显影液在地面蚀刻出新的契约条文。我挣扎着扯断缠绕相机的血管,却听见小浅的声音从五年前的底片仓里传来:"哥你看,真正的初雪不会化在相纸上......"
剧痛突然从心脏炸开,青铜相机的虹膜纹路已经爬满整条右臂。当我最后一次举起这具吞噬林氏血脉的诅咒之物时,取景框里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画面:他染血的手指正将冷冻剂塞进蛋糕,嘴角翕动着那句被雷声淹没的"对不起"。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的瞳孔彻底化作旋转的契约红圈,最后残存的意识看见无数个自己正从各个时空的暗房里伸出手臂,299只血淋淋的食指同时按下了毁灭的快门。
我的指尖深深掐进脐带状的胶卷里,那些缠绕着青铜相机的血管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蠕动声。苏沫的警徽卡进左眼眶时,温热的鲜血裹着冰凉的银质徽章滑入咽喉,鹰隼浮雕背面篆刻的符文突然迸发出青白色冷焰。数以百计的红圈标记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每个濒死者的最后记忆都在火光中显影——他们涣散的瞳孔里,全都倒映着同一幅画面:小浅被囚禁在布满玻璃眼球的陈列室,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瞳孔正不断闪现着"救命"的摩斯密码。
"原来宿主是......"我的喉管被反涌的胶卷状黑血堵塞,青铜相机锈蚀的齿轮已经咬住胯骨。当手掌触碰到小浅记忆中的银色冷冻剂时,三百条苍白手臂突然从契约条文里破茧而出。这些1943年的亡灵指缝间还粘着老式相纸的残片,它们将我推向正在坍缩的快门裂缝,时空褶皱撕裂的瞬间,我闻到了富士电影卷特有的靛青色苦味。
在双重曝光的眩晕中,我第一次对准正在消散的小浅。她耳垂的观音痣在契约洪流里绽成六瓣血花,飞溅的血液在时空中划出柯达胶卷盒的锯齿边缘。第二次快门声响起时,我撕开胸腔将镜头捅进跳动的左心室——父亲用299个灵魂刻下的逆转法阵正在心肌纹理间流转,那些暗红色符文与禄莱相机的红圈产生共鸣,整片时空在血月显影灯中发出胶片过卷的嘶鸣。
殡仪馆3号厅的冷白光刺入右眼时,鼻腔里还残留着显影液的氨水味。苏沫法医镊尖的蓝玫瑰从女尸眼眶拔出瞬间,带出几缕胶卷状神经纤维。我的禄莱相机在物证袋里轻微震颤,镜头盖上原本阴刻的"1937"正在褪色成空白,就像被暗房漂白剂侵蚀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