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我站在福克斯五金店的屋檐下,望着如注的雨水在街道上汇成急流。天气预报说这场雨会持续整个周末,但对于福克斯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普通的工作日。
"需要搭车吗?"
我转头,看见安布里摇下车窗,雨水顺着车顶流下,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水帘。我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防水背包。"我带了伞,而且喜欢步行。"
安布里做了个鬼脸。"疯子。小心别被冲进下水道。"他正要驱车离开,又突然停下,"对了,你看到贝拉了吗?"
"今天没有。怎么了?"
"雅各布找了她一上午。"安布里的表情变得严肃,"听说她和那个吸血鬼男友复合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爱德华·卡伦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雅各布知道吗?
"谢谢提醒。"我勉强笑了笑,"如果见到雅各布,告诉他我在老地方。"
安布里点点头,驾车离去。我撑开伞,踏入雨中,思绪却比雨线还要纷乱。爱德华的回归无疑会撕裂雅各布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过去几个月,他几乎成了贝拉的生命线,而现在...
一声雷鸣在头顶炸响,我加快脚步。通往保留地的小路已经变成了泥潭,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淹没了其他所有声响。转过一个弯,我猛地刹住脚步——前方站着一个苍白的身影,金铜色的头发即使在阴雨天也仿佛自带光芒。
爱德华·卡伦。
他看起来和几个月前离开时一模一样,完美得不真实,金色的眼睛在灰暗的雨景中像两盏小灯。我们隔着雨幕对视,时间仿佛凝固。
"艾莉亚·格林。"他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雅各布的朋友。"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伞沿的水滴溅在脸上。"你回来了。"这句废话是我能挤出的唯一回应。
爱德华微微点头。"贝拉有危险。"他说得如此直接,让我心跳漏了一拍,"她在悬崖跳水,情绪不稳定。我已经让爱丽丝去找她,但可能需要...其他帮助。"
"雅各布。"我立刻明白了。
"他会感应到贝拉遇险,狼人和烙印对象之间的连接很特殊。"爱德华的声音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但我的出现可能会激怒他。"
雨声填满了我们之间的沉默。我该信任一个吸血鬼吗?但为了贝拉的安全...
"我会找到雅各布。"最终我说,"但你需要保证不伤害他。"
爱德华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有趣,通常是我要求别人不伤害我爱的女孩。"他后退一步,融入雨雾中,"海岸线最北端的悬崖。快一点。"
他消失得如此之快,可能普通人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我清楚地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爱德华·卡伦请求我帮忙拯救贝拉,而这意味着雅各布即将面临新一轮心碎。
我丢下雨伞,开始奔跑。雨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但我熟悉这条路。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丛,我来到了雅各布和我的秘密地点——一个废弃的猎人小屋,我们小时候的"基地"。
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雅各布跪在地上,上半身赤裸,肌肉绷紧得像要撕裂皮肤。他的手指已经变成爪子,深深抓入木地板,脊椎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弯曲着。
"雅各布!"我冲过去,却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的眼睛已经变成狼的金色,充满痛苦和混乱。
"贝...贝拉..."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水...危险..."
爱德华说得对,雅各布感应到了贝拉遇险。我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祖父教我的方法,慢慢靠近正在变形的雅各布。
"听我说,雅各布,"我用最平静的声音说,"贝拉在悬崖跳水,她有危险。爱德华回来了,他需要你的帮助去救她。"
听到爱德华的名字,雅各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木屋的窗户都在颤动。他的变形加速了,毛发从皮肤下钻出,面部骨骼重塑。
"不!"我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听着!贝拉需要你——狼人的力量和速度。现在不是计较爱德华的时候!"
雅各布的金色狼眼死死盯着我,呼吸粗重。我看到了里面的挣扎——对贝拉的本能保护欲和对爱德华的憎恨在交战。
"海岸线最北端的悬崖,"我重复道,"你能赶到吗?"
狼形雅各布突然仰头长啸,那声音让我的骨髓都为之震颤。然后他猛地撞开门,冲入雨中,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褐色的残影。
我瘫坐在地上,双手发抖。屋外,另一声狼嚎回应着雅各布,然后是第三声、第四声——整个狼群都感应到了危机。我强迫自己站起来,抓起雅各布落下的外套,冲向我的摩托车。
通往海岸线的路泥泞不堪,几次差点让我滑倒。当我终于赶到悬崖时,场面比想象的更混乱——卡伦家的几辆车停在路边,爱丽丝——那个娇小的黑发吸血鬼——正扶着浑身湿透、不停发抖的贝拉。爱德华站在不远处,被山姆和保罗两匹巨狼挡在外面。
而在海边岩石上,狼形雅各布正与另一匹狼——里尔——对峙,发出威胁的低吼。我停下车,小心翼翼地靠近。
"艾莉亚!"贝拉看到我,虚弱地呼唤,"帮帮我..."
爱丽丝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但放我过去了。贝拉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显然体温过低。
"她跳下悬崖,"爱丽丝解释道,声音如风铃般清脆却冰冷,"被水流卷走。如果不是雅各布赶到..."
我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贝拉。"需要送她去医院吗?"
"不!"贝拉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不要医院...爱德华可以...他的车里有暖气..."
我看向爱德华,他正与狼群僵持。山姆和保罗虽然允许他靠近贝拉,但显然不信任这个吸血鬼。
"我去跟雅各布说。"我低声对贝拉,然后走向海边。
狼形雅各布看到我接近,立刻停止了与里尔的低吼。他金色的眼睛锁定在我身上,我能读出里面的疑问和担忧。
"贝拉没事,"我轻声说,"只是受了惊吓和寒冷。爱德华想带她回去。"
雅各布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用鼻子指向爱德华的方向。
"我知道你不信任他,"我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但贝拉选择了他,雅各布。现在她需要温暖和安全。"
狼形雅各布盯着我看了很久,最终低下头,像是默许。他转身对山姆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山姆犹豫了一下,然后让开了路。
爱德华迅速抱起贝拉,将她放进车里。在关门前,贝拉虚弱地伸出手:"雅各布...谢谢你。"
雅各布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银色沃尔沃驶离。然后他突然抖了抖毛发,转向我,眼神中的野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雨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几缕金光,照在湿漉漉的岩石上。其他狼群成员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我和正在缓慢恢复人形的雅各布。
变形过程看起来比以往更痛苦。雅各布的骨骼发出可怕的咔咔声,毛发缩回皮肤下,肌肉重新排列。当最后一丝狼的特征消失后,他瘫倒在岩石上,浑身颤抖。
我赶紧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药草包,敷在他抽筋的小腿上。"慢慢呼吸,"我轻声指导,"想想平静的事情。"
"平静?"雅各布苦笑,声音因刚刚的变形而嘶哑,"贝拉差点淹死,爱德华回来了,而我...我又变回了那个永远排在第二的雅各布。"
我帮他穿上我带来的外套,尽量避免看他的裸体。"贝拉很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
雅各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皱眉。"你为什么这么冷静?"他质问,眼中闪烁着残余的狼性,"你看到他了,不是吗?那个抛弃她的吸血鬼,现在又大摇大摆地回来!"
"我当然看到了,"我试图挣脱,但他握得更紧,"但这改变不了什么,雅各布。贝拉一直爱他,你知道这一点。"
"她应该爱我!"雅各布咆哮,然后突然松开我,像是被自己的 outburst 吓到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
"没关系。"我揉着手腕,那里已经出现了一圈红印,"我们回家吧。"
回程路上,雅各布坐在我摩托车后座,沉默得像块石头。他的体温比平时更高,即使在冷雨过后也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背部传来,又快又重。
快到分岔路时,雅各布突然说:"别送我回家。带我去你的秘密画室。"
我惊讶地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有秘密画室?"
"拜托,艾莉亚。"尽管情绪低落,他还是挤出一个微笑,"我们认识多久了?我知道你所有秘密——除了你把素描本藏在哪里。"
最终我带他去了祖父旧仓库改造的小画室。那里远离主屋,没人打扰,是我逃避现实的避风港。雅各布是第一个来访的客人。
推开门,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颜料和松木的味道。墙上钉满了素描——森林、狼群、保留地的孩子们,还有无数张雅各布的侧脸,有微笑的,皱眉的,专注修车的。
雅各布站在门口,眼睛扫过每一张画,最后落在一幅未完成的狼群狩猎图上。"你真的很擅长这个,"他轻声说,"你抓住了...他们的灵魂。"
我紧张地等待他认出自己,但他似乎刻意回避了那些明显是以他为模特的素描。相反,他走向角落的一个小木箱,里面装着我的秘密项目——一套根据祖父讲述的奎鲁特传说设计的图腾雕刻。
"这些...太神奇了。"雅各布小心地拿起一个狼形图腾,手指抚过精细的纹路,"你从哪学的这种技法?"
"爷爷教的。"我坐到他身边,"他说我们的祖先用这些图腾记录历史和精神指引。"
雅各布放下图腾,突然转向我。"为什么你今天帮爱德华传话?你明知道那会伤害我。"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颜料和泥土。"因为贝拉有危险,"我最终说,"而你是唯一能及时救她的人。"
"即使那意味着我再次心碎?"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雅各布,如果保护贝拉会让你心碎,那么不去救她则会让你灵魂破碎。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我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雅各布深深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的脸。他的目光从我的眼睛滑到嘴唇,又回到眼睛,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他要...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安布里的大喊:"雅各布!你在里面吗?维多利亚的手下袭击了保留地边缘!山姆召集全员!"
雅各布立刻跳起来,变形已经开始——他的指甲伸长,脊椎弯曲。"待在这里,"他命令道,声音已经开始变调,"锁好门,天亮前别出来!"
然后他冲出门去,几秒钟后,一声狼嚎划破夜空,宣告着狩猎开始。
我本应听从警告。我真的试过了。但一小时后,当远处的狼嚎和另一种更可怕的、像金属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时,我抓起祖父给我的草药包和一把猎刀,悄悄溜了出去。
月光下,森林变成了银蓝色的迷宫。我循着声音前进,心跳声大得仿佛会暴露我的位置。转过一棵巨大的铁杉树,我看到了战场——三匹狼正围攻一个苍白的身影,速度快得如同噩梦。
那身影突然转向我所在的方向,露出一张扭曲的、非人的脸和血红的眼睛。新生吸血鬼。他嗅了嗅空气,然后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人类,"他嘶嘶地说,"美味的干扰。"
下一秒,他以不可能的速度向我扑来。我本能地举起猎刀,但知道这远远不够。就在那双苍白的手即将碰到我的喉咙时,一道褐色的闪电从侧面撞开了吸血鬼。
雅各布。
他的狼形比平时更大,毛发竖立,獠牙完全暴露。吸血鬼被撞到树上,但立刻反弹回来,与雅各布缠斗在一起。另外两匹狼——山姆和里尔——也加入战斗,但那个新生吸血鬼异常强壮,几次差点撕开雅各布的喉咙。
我躲在树后,紧握猎刀,知道自己贸然加入只会成为负担。战斗持续了似乎几个小时,实际上可能只有几分钟。最终,山姆抓住机会,一口咬下了吸血鬼的头颅。那具苍白的身体抽搐了几下,然后化为一滩恶臭的黑水。
雅各布立刻转向我,金色的狼眼中充满愤怒和...恐惧?他冲过来,用头顶狠狠撞我的胸口,几乎让我跌倒。
"好吧,我活该。"我揉着被撞疼的地方,"但你不能指望我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雅各布发出一声介于咆哮和叹息之间的声音,然后突然倒在我脚边,变回人形。他浑身是伤,呼吸急促,但眼睛死死盯着我。
"你差点死了,"他嘶哑地说,"因为我的分心。"
"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雅各布猛地坐起来,"当你遇到危险时,我...我感觉到了。就在这里。"他捶打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人在我心脏上绑了根绳子,另一头系在你身上。当你害怕时,绳子被拉紧,痛得我无法呼吸。"
我呆住了,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正确。"你是说...你能感应到我?像感应贝拉那样?"
雅各布的表情变得复杂。"不一样。对贝拉的感觉像是...月光下的烙印,美丽但遥远。而你..."他摇摇头,似乎自己也困惑不已,"你就像篝火,艾莉亚。温暖、真实,我能在黑暗中找到你。"
山姆在不远处发出警告的低吼,提醒我们还有其他新生吸血鬼在附近。雅各布勉强站起来,抓起我带来的草药包简单处理了最严重的伤口。
"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他说,"离这里不远有个洞穴。"
我们悄悄移动到那个隐蔽的洞穴,雅各布确认周围安全后,在入口处生了一小堆火。火光中,他的伤口看起来更可怕了,但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应该恨我。"他突然说,眼睛盯着火焰。
"为什么?"
"为了一切。为我总是谈论贝拉,为我把你当作备胎,为今晚让你陷入危险..."
我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树枝,看着火星升入夜空。"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备胎,雅各布。选择留在你身边的是我自己。"
"为什么?"他追问,眼神炽热,"为什么一个像你这样聪明、有才华的女孩会浪费时间在一个永远爱别人的狼人身上?"
这个问题如此直接,让我无处可躲。我盯着火焰,思考着各种半真半假的回答,但最终选择了最简单的真相。
"因为我记得你六岁时送我的那只萤火虫,"我轻声说,"记得你十二岁为我做的柳笛,记得你每次笑起来左脸颊上的酒窝。因为我看着你成长为这个善良、勇敢的人,愿意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包括一个不爱你的人。"我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这样的雅各布·布莱克,值得任何人等待。"
火堆噼啪作响,映照着雅各布震惊的脸。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拂去我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艾莉亚,"他低声说,我的名字在他唇间变得如此温柔,"我真是个瞎子。"
我们没有再说话,但那一夜,在火光的守护下,某种新的东西在我们之间悄然生根。不是烙印那种宿命般的强烈吸引,而是一颗慢慢发芽的种子,脆弱却充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