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临的时候,雅各布已经完全接受了狼灵的身份。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清晨发现他蹲在我家后门台阶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因整夜巡逻而布满血丝,却总是带着那种让我心跳加速的笑容。
今天也不例外。我推开后门时,雅各布正坐在台阶上修理一个摩托车零件,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听到门响,他转过头,嘴角扬起。
"早啊,瞌睡虫。"他晃了晃手中的零件,"猜猜我找到了什么?你上个月掉在森林里的发卡。"
我接过那个已经变形的小金属片,忍不住笑了。"这还能叫发卡?看起来像是被熊踩过。"
"差不多。"雅各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T恤上提露出腹部结实的肌肉,"保罗变身时不小心踩到的。他让我代他道歉。"
我摇摇头,把"发卡"放进兜里。"咖啡?"
"求之不得。"
厨房里,我煮咖啡的功夫,雅各布已经熟练地拿出两个杯子。这几个月来,他成了我们家的常客,以至于母亲专门在橱柜里给他留了一个放个人物品的抽屉。
"巡逻怎么样?"我递给他一杯黑咖啡,加了四块糖——狼人新陈代谢快,需要大量热量。
雅各布一口气喝了半杯,烫得龇牙咧嘴也不在乎。"安静得反常。维多利亚应该还在组建她的新生儿军团,但暂时没有越界的迹象。"
维多利亚——那个红发吸血鬼,詹姆斯伴侣的名字让房间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自从凤凰城事件后,她就发誓要报复杀死詹姆斯的人,而贝拉作为爱德华的爱人,自然成了首要目标。
"比利说山姆想扩大巡逻范围?"我小心地问。
雅各布的表情阴沉下来。"他想把边界推到福克斯郊外,那意味着更多变身,更多暴露的风险。"他放下杯子,"我们不是看门狗,艾莉亚。我们是守护者,区别在于我们选择保护什么,而不是盲目服从命令。"
我注意到他说"我们"时的自豪感,与几个月前抗拒变身的态度截然不同。狼灵的身份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尽管代价是永远无法完全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给。"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新的药草包,可以缓解变身时的肌肉疼痛。祖父教我的配方。"
雅各布接过布袋,凑近闻了闻,做了个鬼脸。"闻起来像臭袜子泡在松节油里。"
"但管用,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把布袋塞进口袋。"管用。谢谢。"他的手指碰到什么东西,表情突然变得尴尬。"呃...我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他掏出一个木雕的小狼,做工粗糙但充满生气,狼的姿势像是在奔跑,毛发纹理清晰可见。
"你自己刻的?"我惊讶地问,手指抚过木雕的曲线。
"无聊时的消遣。"雅各布挠挠后脑勺,"不太好看,但——"
"很美。"我打断他,"真的,雅各布,我很喜欢。"
他的耳朵尖红了,赶紧喝光剩下的咖啡掩饰。"对了,今晚是双月,狼群要集体巡逻。我可能几天内都不会出现。"
双月——奎鲁特传说中魔力最强的夜晚,狼灵会变得格外强大但也更难控制。我点点头,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安。"小心点。"
"总是如此。"他站起身,突然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一个简单却让我心跳停滞的动作,"别担心,艾莉亚。有我在,维多利亚别想靠近福克斯一步。"
雅各布离开后,我收拾杯子时发现他落下一件外套。我正想追出去,却摸到内袋里有硬物。出于好奇,我掏出来一看——是张照片,边缘已经起皱,显然经常被拿出来看。
照片上是贝拉,站在阳光下的海滩上,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对着镜头微笑,眼睛微微眯起。背面是雅各布工整的字迹:"Bella, First Beach Day. My sunshine."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几乎要捏皱照片,又在最后一刻松开。我小心地把照片放回原处,将外套叠好放在门廊的椅子上,确保雅各布回来时能看见。
"艾莉亚?"母亲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你的画具准备好了吗?今天不是要去写生?"
"马上!"我强迫自己声音轻快,把那张笑容灿烂的贝拉照片从脑海中赶出去。
几小时后,我坐在保留地边缘的小山坡上,素描本摊在膝头。远处是连绵的森林和更远处的海平面,阳光为一切镀上金边。我的铅笔在纸上移动,却不知不觉画出了一匹狼的侧影——骄傲地昂着头,耳朵警觉地竖起。
"画得不错。"
我吓了一跳,差点从岩石上滑下去。里尔——狼群中唯一的女性成员,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她高大健美,黑发扎成马尾,锐利的眼睛审视着我的素描。
"谢谢。"我合上素描本,"有什么事吗?"
里尔在我身边的草地上坐下,动作出奇地轻盈,完全不符合她健壮的身材。"山姆让我来告诉你,今晚别靠近北边的森林。双月之夜,新生狼人很难控制自己。"
"雅各布也这么说。"
提到雅各布的名字,里尔的嘴角微微抽动。"雅各布...他适应得比我们预期的好。山姆认为他有成为阿尔法的潜质。"
阿尔法——狼群领袖。我试图想象雅各布领导整个狼群的场景,既骄傲又担忧。"那会让他快乐吗?"
里尔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快乐?我们变身不是为了快乐,艾莉亚。这是责任,是诅咒,是我们血脉中的宿命。"
"但雅各布不这么看。"我轻声说,"对他来说,狼灵是守护的力量,而不只是战斗的工具。"
"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你。"里尔的话让我惊讶,"你提醒他人类的部分,让他不至于完全迷失在野兽中。"她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草屑,"别告诉雅各布我来过。山姆的命令,但他不喜欢我们'干涉人类'。"
里尔离开后,我重新打开素描本,继续画那匹狼。但这次,我给它加上了人类的眼睛——温暖、深邃,带着熟悉的酒窝笑意。
夜幕降临前,我骑车去了布莱克家,想把雅各布的外套还给他。比利告诉我他已经和狼群出发了,但邀请我留下来吃晚饭。饭后,我们坐在门廊上,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
"听起来他们今晚很忙。"比利忧心忡忡地说。
"维多利亚?"
"也许。或者只是双月的影响。"比利转动轮椅面向我,"雅各布告诉我你给了他药草包。谢谢你,那对他帮助很大。"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后,比利突然问:"你知道'烙印'是什么吗?"
这个词让我心头一震。几个月前比利提到过,但从未解释。"某种狼灵的传统?"
"是一种...灵魂认领。"比利斟酌着词句,"当狼灵遇到命中注定的伴侣时,会发生烙印——一种瞬间的、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就像一见钟情,但强烈千百倍。"
我的心沉了下去。"雅各布对贝拉...?"
"不完全是。"比利摇头,"雅各布对贝拉的感情是人类的爱,虽然强烈,但仍有选择的余地。真正的烙印...更像是命运的重锤,不容拒绝。"
远处传来一连串急促的狼嚎,比利立刻警觉起来。"出事了。"
我们同时站起身。更近处,灌木丛剧烈晃动,一匹巨大的灰狼——山姆——跃上台阶。他低吼着,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比利与他无声地对视片刻,脸色变得凝重。
"维多利亚的新生儿袭击了福克斯外围。"比利快速说道,"狼群正在追击,但对方数量太多。山姆要我去召集长老会。"
山姆点点头,转身准备跃入黑暗。
"雅各布呢?"我忍不住问。
灰狼转回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他会没事的。"比利拍拍我的肩膀,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担忧,"回家吧,艾莉亚。今晚别出门。"
回家路上,森林中的声音此起彼伏——狼嚎、树枝断裂声、某种不像任何自然生物发出的嘶吼。我加快车速,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刚到家门口,一个黑影从灌木丛中扑出。我惊叫一声,后退几步才看清那是一匹深褐色的狼——雅各布。他的左前腿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毛发被血黏成一缕缕。
"雅各布!"我跪下来检查他的伤势,手在发抖,"你需要治疗。"
狼形雅各布摇摇头,用鼻子推着我的膝盖,像是在催促我进屋。远处又传来几声非人的嚎叫,他立刻竖起耳朵,肌肉绷紧。
"你要回去战斗。"我明白了,喉咙发紧,"至少让我帮你包扎一下。"
时间紧迫,我冲进屋里拿出医药箱和剩下的药草。雅各布安静地站着,任我用消毒水清理伤口,敷上药草,再用绷带简单固定。整个过程他都在颤抖,但始终没发出一声呜咽。
"好了。"我最后摸了摸他的头,"小心点,好吗?"
雅各布用那双熟悉的棕色眼睛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舔了舔我的手背——一个出人意料的温柔动作——转身冲回了黑暗中。
那一夜,福克斯的居民紧闭门窗,以为远处的声音只是罕见的夏季雷暴。而我坐在窗前,素描本摊在膝头,画着混战中的狼群与模糊的、苍白如鬼魅的人形。清晨时分,一切归于平静,但我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才敢合眼。
三天后,雅各布出现在我家门口,人形,疲惫但完好无损。他穿着那件我归还的外套,照片想必还在口袋里。
"我们赶走了他们,"他简单地说,声音嘶哑,"暂时。"
我递给他一杯咖啡,他接过去时我们的手指相触,他手上的新伤疤蹭过我的皮肤。
"谢谢你的药草包,"他突然说,"还有...一切。狼群中没人像你这样...理解。"
我微笑,心脏在胸腔里轻轻颤抖。"这就是朋友的作用,不是吗?"
雅各布看着我,眼神中有种我读不懂的东西。"是啊,朋友。"他轻声重复,却让我觉得这个词突然变得太小,装不下我们之间所有的沉默、触碰和未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