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前夜,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森林空地上。我独自一人站在祖父告诉我的古老仪式场中央,脚下是几代人踩实的泥土,周围环绕着刻有图腾的高大石柱。明天维多利亚的大军就要进攻,而我——一个普通人类——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
但等待让我发疯。所以我来这里,尝试祖父教我的奎鲁特战舞,一种据说能为战士带来勇气和保护的古老仪式。我不知道它是否真有效力,但至少能让我的双手停止颤抖。
深吸一口气,我开始移动。战舞的步伐沉重而有力,每一步都深深踏入泥土,仿佛要将大地的力量吸入体内。手臂的姿势模仿狼的攻击与防守,旋转时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吟唱,那是祖父教我的古老词句,意义早已失传,却依然能在血液中引起共鸣。
我跳得如此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树林边缘的人影。直到一个树枝断裂的声音惊醒了我,我猛地转身,摆出防御姿势——
"放松,是我。"雅各布从阴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轮廓。他穿着战斗准备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寻常的金色光芒。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气喘吁吁地问,心脏因突然的惊吓和持续的舞蹈而狂跳。
雅各布慢慢走近,目光扫过周围的石柱。"巡逻时感应到有人在这里。没想到是你。"他停在我面前,微微低头看我,"那是什么?战舞?"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羞涩。"祖父教的。说是可以为战士带来保护。我知道听起来很傻——"
"不,"雅各布轻声打断,"很美。你跳得...像个月光下的精灵。"
这个出人意料的赞美让我脸颊发热。雅各布从不对我使用这种诗意的语言,那是他为贝拉保留的词汇。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赤脚,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叶。
"明天..."我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结束这个句子。明天你可能死去?明天一切都会改变?
雅各布似乎理解我的未尽之言。他伸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明天我会活着回来。我保证。"
"你不能保证这种事。"
"为了你,我可以。"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颧骨,一个简单却让我全身颤栗的触碰,"艾莉亚,如果明天出了什么事...我想让你知道..."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疼痛,等待着他将要说的话。
但雅各布突然皱眉,转向森林深处。"山姆在召集。维多利亚的侦察兵接近边界了。"他后退一步,手垂到身侧,"你应该回去了。和比利一起待在预警室。"
"雅各布,你想说什么?"
他摇摇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战士的冷静。"不重要。明天再说。"然后他变身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几乎是一瞬间就从人形转为巨大的狼形。狼形雅各布用鼻子轻轻推了推我的手,然后转身冲入森林。
我呆立原地,手指触碰他刚才抚摸过的地方,仿佛那里留下了某种印记。月光下,我的战舞足迹在泥土中形成完整的圆圈,而雅各布的爪印则直穿而过,像是一个突然中断的句子。
第二天黎明来得太早又太迟。我和比利坐在布莱克家改造成的指挥中心,监控着各处预警装置。墙上挂着一张福克斯周边的详细地图,上面标记着红色图钉——已经发现的吸血鬼活动区域。
"这里,"比利指向地图西北角的一个红点,"雅各布的小队刚刚遭遇两个新生儿。解决了,但只是前哨。"
我点点头,记录下时间和位置。无线电里不时传来狼群成员简短的汇报,夹杂着静电噪音和背景中的咆哮声。
"东侧安全。"
"南边发现踪迹,正在追踪。"
"主群在哪里?我们闻到了——"
最后一个声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像金属撕裂般的声音。比利和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那是保罗的频道,"比利低声说,手指在地图上移动,"他们应该在老采石场附近。"
我拿起无线电尝试呼叫:"保罗?雅各布?有人听到吗?"只有静电噪音回应。
又一阵刺耳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这次伴随着明显的打斗声和一个熟悉的狼嚎——雅各布。比利立刻转动轮椅去拿墙上的猎枪。
"我去看看。"他说,声音不容置疑。
"不!"我按住他的肩膀,"你的轮椅在森林里行动不便。我去。"
比利张嘴想反对,但看到了我眼中的决心。他缓缓点头,递给我一个小布袋。"药草和绷带。如果...如果需要的话。"
我抓起布袋和一件外套冲出门去,跳上雅各布留在这里的备用摩托车。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冰冷的空气刺痛了我的脸颊。随着靠近战斗地点,森林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咆哮、撞击、树木断裂的脆响。
我把摩托车藏在灌木丛中,悄悄接近声源。透过树丛,我看到了一幕噩梦般的场景:六匹巨狼正在与四个苍白的身影缠斗。吸血鬼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但狼群的力量和数量占优。地上已经躺着一具被撕裂的新生儿尸体,正在化为恶臭的黑水。
我寻找着雅各布,终于在一处岩石旁发现了他——狼形,左前腿有一道可怕的伤口,但仍在与一个红发吸血鬼对峙。维多利亚。她比我想象的更娇小,火红的头发像鲜血般醒目,动作如蛇一般灵活。
雅各布扑向她,却被她轻易闪开,反手一爪在他背上留下三道深痕。雅各布痛吼一声,踉跄几步。维多利亚露出胜利的笑容,准备最后一击——
"嘿!红发女巫!"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从藏身处跳出来大喊,同时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她。
石头当然没打中,但成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维多利亚转向我,血红的眼睛眯起。"又一个找死的人类。"她嘶声道。
雅各布趁机扑上去,这次准确咬住了她的手臂。维多利亚尖叫一声,用另一只手猛击雅各布的头部,迫使他松口。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新生儿女伴已经所剩无几,突然改变了策略——不是攻击雅各布,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向我冲来。
时间仿佛慢放。我看到雅各布转身,眼中闪过纯粹的恐惧。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然后做了一件我从未见过的事——他的身体在奔跑中变形,从狼形直接转为某种介于人与狼之间的形态,速度暴增,几乎像一道褐色的闪电。
但还是不够快。
维多利亚的利爪已经挥向我喉咙,我能闻到她那腐香般的气息。我本能地举起手臂保护自己,知道这远远不够——
一道银光突然从侧面切入,精准地斩向维多利亚的脖颈。红发吸血鬼在最后一秒闪避,但仍被削去一大片头皮。她尖叫着后退,面对新出现的威胁——爱丽丝·卡伦,手持一把奇怪的银色小刀,姿态如舞者般优雅却致命。
"你不该来这里,维多利亚。"爱丽丝的声音如风铃般清脆,"这是卡伦领地。"
雅各布此时终于赶到,挡在我面前,他半狼半人的形态既可怕又美丽,肌肉贲张,獠牙外露,但眼睛仍是那熟悉的深棕色。
维多利亚看看爱丽丝,又看看雅各布和正在赶来的其他狼群成员,做出了决定。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退,消失在森林深处。
爱丽丝没有追击,只是收起小刀,对我眨了眨眼。"下次别这么冲动,人类女孩。"然后她对雅各布点点头,"看好她。"
说完,她也消失了,速度快得像是融入了空气中。
雅各布转向我,他的形态开始恢复完全人形,眼中的金色渐渐褪去。"你..."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你答应过待在安全的地方!"
"保罗受伤了,"我辩解道,指向岩石后方,"我看到他倒在那里。"
雅各布的表情从愤怒转为震惊。"你冒险是为了...保罗?"
"他是你的狼群成员,你的朋友。"我简单地说,然后绕过他去看保罗的情况。
保罗确实伤得很重,巨大的狼形侧腹有一道可怕的撕裂伤,呼吸浅而急促。我立刻开始工作,用药草敷在伤口上,再用绷带紧紧包扎。整个过程中,我能感觉到雅各布的目光烙在我背上。
"他会没事的,"我对赶来的其他狼群成员说,"但需要立刻送回保留地。"
山姆点点头,指派安布里和里尔护送保罗回去。战斗似乎已经结束,剩下的新生儿要么被杀要么逃走了。狼群成员陆续恢复人形,处理各自的伤口。
雅各布沉默地帮我收拾医药包,他的手指不时擦过我的,带着不寻常的热度。当我们独处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不要再这样,"他低声说,声音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急迫,"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雅各布,我没事——"
"你不知道当我看到维多利亚扑向你时..."他的声音哽住了,手指收紧,"那种感觉...像是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我抬头看他,惊讶地发现他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愤怒,还有更深、更柔软的东西。"我没事,"我重复道,这次更加轻柔,"多亏了你和爱丽丝。"
雅各布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山姆的召集声打断。他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我的手。"我们得去汇报情况。但这事没完,艾莉亚。"
回程路上,我坐在雅各布的摩托车后座,手臂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他的体温比平时更高,心跳透过背部传来,又快又重。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沉默中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三天后,贝拉和爱德华的婚礼在卡伦家的后院举行。作为几乎不相干的旁观者,我本不该出席,但雅各布坚持要我陪他去。
"我需要你在那里,"他简单地说,眼神不容拒绝,"否则我可能...做些什么傻事。"
所以我去了,穿着一件简单的蓝色连衣裙,站在宾客最外围。婚礼小而精致,白色的花朵装饰着每一个表面,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贝拉穿着传统的白色婚纱,美丽得像个梦,而爱德华则是一身黑色西装,完美得不像真人。
雅各布站在我身边,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表情僵硬。我原以为他会痛苦不堪,但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只是...不自在。当贝拉走过红毯时,他的心跳甚至没有加速——我站得足够近,能感觉到。
"你还好吗?"我小声问。
雅各布点点头,眼睛却没看新娘,而是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你呢?觉得无聊吗?"
"说实话,有点。"我承认,"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吸血鬼聚在一起。有点...超现实。"
雅各布轻笑一声,引来几个卡伦家族成员的侧目。仪式进行到一半时,他突然低头在我耳边说:"想溜出去吗?这里太闷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但这是贝拉的婚礼..."
"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雅各布耸耸肩,眼神扫过幸福的新人,没有一丝波澜,"而我...需要新鲜空气。"
我们悄悄溜出会场,来到卡伦家后面的小树林。雅各布立刻扯掉领带,解开最上面的纽扣,长舒一口气。
"我以为这会更难,"他承认,靠在一棵树上,"看着她和别人结婚。"
我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烙印消失了?"
"没有。只是...变得不一样了。"雅各布皱眉,像是在搜寻合适的词语,"像是从一杯烈酒变成了一杯温水。仍然存在,但不再灼烧我的喉咙。"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移动的光斑。我鼓起勇气问出那个盘旋在我心头的问题:"那天在战场上,你想对我说什么?在维多利亚袭击之前。"
雅各布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慢慢走近,双手捧起我的脸,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想说,"他低声开口,呼吸拂过我的嘴唇,"当我看到你危险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某些事。关于烙印,关于贝拉,关于...你。"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疼痛。"明白什么?"
"我对贝拉的烙印...是一种单向的保护欲。像是月亮渴望海洋,却永远无法真正触碰。"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下唇,"而你...你是篝火,艾莉亚。温暖、真实,我能在黑暗中找到你。不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这个回答如此美丽又如此模糊,让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但雅各布似乎不期待回答。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闭上眼睛。
"还没准备好说出那个词,"他低语,"但请等我,艾莉亚。等我完全自由。"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来。远处,婚礼的掌声响起,宣告着贝拉·斯旺正式成为贝拉·卡伦。而在这里,在树林的阴影中,某种新的东西正在我们之间悄然生长——不是烙印那种宿命的牵引,而是一种更加缓慢、更加有意识的选择。
雅各布最终退开一步,牵起我的手。"回去吧,否则比利会以为我们私奔了。"
这个玩笑如此出人意料,让我笑出声来。我们手拉手走回婚礼现场,这一次,雅各布的目光没有再游移。在整个招待会期间,他的视线始终追随着我,仿佛害怕我会像晨雾一样消失。
当夕阳西下,宾客开始散去时,爱德华出乎意料地走到我们面前。雅各布立刻绷紧身体,但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让他放松。
"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爱德华说,声音礼貌但眼神锐利,"特别是你,雅各布。这对贝拉意义重大。"
雅各布点点头,出奇地平静。"祝你们幸福。"
爱德华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惊讶,他金色的眼睛在我和雅各布之间扫视,仿佛在读取某种只有他能看到的信息。然后他微微颔首。
"有趣。"他只说了这个词,然后转身离开,融入其他卡伦家族成员中。
"他是什么意思?"我小声问。
雅各布看着爱德华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吸血鬼能读心。他一定看到了...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
雅各布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牵起我的手。"回家吧,艾莉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月光下,我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比来时靠得更近,像是两条终于找到彼此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