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无影灯在视网膜上灼烧出青色残影。
沈清欢在消毒水的气味中惊醒,喉咙里泛着心电监护仪导联线的金属腥甜。她试图蜷缩脚趾,却感觉不到芭蕾舞者引以为傲的足弓弧度——石膏从膝盖包裹到脚踝,像具冰冷的茧。
"肌松剂代谢完毕了?"
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擦过,黑色袖扣折射着监护仪蓝光。林深俯身调整输液泵时,领带垂落在她锁骨处,羊绒面料残留着雪茄与乌木沉香。那是属于顶级拍卖会贵宾厅的气味,绝非五年前那个会在练功房外捧着热可可等她的青年。
"你..."她刚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线惊住,仿佛声带曾被烈火炙烤。
男人直起身,白大褂下露出挺括的西装驳领。当他用钢笔划亮平板电脑,冷光在镜片上切出菱形光斑:"车祸造成T12椎体压缩性骨折,右胫腓骨开放性粉碎骨折。好消息是脊髓神经完好,坏消息是——"他忽然扯开她病号服领口。
沈清欢的惊叫卡在喉咙里。锁骨下方三寸,玫瑰金链坠正在LED灯下晃动,内嵌的蓝宝石切割成完美枕形。这不是她省吃俭用买的银链子,而是今年GRAFF的限量款,广告模特戴着它在戛纳红毯艳压群芳。
"看来逆行性失忆不是装的。"林深指腹摩挲过她颈侧结痂的擦伤,"毕竟沈总监最恨别人碰你脖子。"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这才注意到床头摆着镶珐琅的名牌——神经外科主任医师林深。记忆里刚通过医学院毕业考的青年,此刻胸牌上的职称栏赫然印着「副教授」。
"三天前你在盘山公路飙车,撞断护栏坠崖。"他调出行车记录仪截图,画面里红色跑车如折翼的火烈鸟栽进迷雾,"副驾储物箱放着我们的订婚请柬,日期是昨天。"
沈清欢盯着照片里烫金字体,突然被胃部翻涌的恶心感击中。这不是看到血腥画面的生理反应,更像某种深埋的肌肉记忆。当她瞥见林深白大褂内袋露出的铂金怀表链,喉间酸水直接呛进气管。
"不可能..."她蜷缩着咳嗽,石膏边缘摩擦床单发出砂纸般的声响,"我明明在等皇家芭蕾舞团的终试通知..."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粗暴推开。穿CELINE套装的女人将爱马仕铂金包砸在监护仪上,镶钻甲油几乎戳到沈清欢鼻尖:"装失忆也要有个限度!米兰时装周的场地合约明天到期,你当沈氏集团是过家家?"
碎钻美甲突然被林深擒住。他摘掉金丝眼镜,露出眼底猩红的血丝:"秦女士,令嫒的HPA轴还没恢复,应激反应可能导致肾上腺危象。"
"轮不到你教训我!"女人抽回手时带翻了输液架,"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你在圣托里尼私会赵家千金..."她突然噤声,惊恐地望向病床。
沈清欢正盯着自己颤抖的左手。无名指关节有道新鲜咬痕,而虎口处淡去的月牙形疤痕,与五年前林深被她生气咬伤的痕迹完全重合。
监护仪警报声中,林深的白大褂衣摆扫过她打着留置针的手背。当消毒水混着他袖口的沉香钻进鼻腔,记忆碎片突然如锋利的冰棱刺入——
暴雨夜,相同的气味萦绕在奔驰后座。他捏着她下颌强迫对视,怀表链缠住两人交握的手:"清欢,你以为那些招标文件是谁帮你烧的?"
"林医生!3床室颤!"护士的惊呼切断回忆。
沈清欢在急救床轮子与仪器的轰鸣中抓住林深衣角。他俯身时,领带夹上刻着的法文掠过她眼帘:À la vie, à la mort(生死与共)。
"想知道真相?"他嘴唇贴着她耳垂轻笑,体温却冷得像停尸间的金属台,"等你想起怎么用口红窃听器再说。"
心电监护突然归为直线。在除颤仪充电的嗡鸣里,沈清欢看见玻璃窗倒影中的自己——及腰卷发染成灰紫色,锁骨纹着一串二进制编码,全然不是那个为保持发质坚持三年不烫染的芭蕾少女。
黑暗吞没意识前,她听见林深对母亲说:"您最好查查上季度期货账户,毕竟..."后面的话被生理盐水的咸涩淹没,像吞下了地中海的某片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