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像极了沈清欢沉没前无人机群的轰鸣。普罗米修斯盯着手背的留置针，镇痛泵每隔七秒注入微量芬太尼——这个间隔恰好是苏颖胎动频率的倒数。
"你比预估中早醒了17小时。"苏颖的声音从床尾传来。她没穿白大褂，香奈儿套装上沾着干涸的荧蓝色液体，"想知道为什么静脉注射的是绿色药剂吗？"
普罗米修斯尝试抬手，却发现四肢被登山扣锁在护栏上。点滴袋里的墨绿色液体正顺着软管逆流，在泵机里积成诡异的漩涡。
"这是你母亲的馈赠。"苏颖举起平板电脑，监控画面显示太平间第217号柜正渗出相同颜色的烟雾，"EVE-9的解毒剂需要活体胎儿干细胞，刚好你昨天毁掉了最后一批克隆胚胎..."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苏颖突然掀开他病号服，将微型注射器刺入肋骨间的∞疤痕："圣婴的心跳正在衰弱，需要父亲的血肉重启基因链。"
剧痛让视野泛起雪花。普罗米修斯在恍惚中看见童年幻象：沈清欢的机械手指蘸着EVE-9药剂，在他睡前牛奶杯沿画∞符号。当他想吐掉牛奶时，林澈的机械臂却钳住他下巴："这是成为神的代价。"
"专注！"苏颖的巴掌将他扇回现实。她扯开衣领，颈动脉处的生物芯片闪着红光："我的真名是苏芮，林深集团第三代仿生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三个月前...啊！"
鲜血突然从她鼻孔喷涌。普罗米修斯腕间的登山扣自动弹开，陈娩举着消音手枪从帘后走出："下次冒充死人时，记得更新激素分泌数据。"
苏芮的机械骨骼在弹孔处暴露，齿轮间卡着半片人类指甲。当陈娩撕开她人造皮肤时，腹腔内的微型屏幕上滚动着加密信息：「圣婴成熟度89%，需立即投放入工羊水」。
"看看这个。"陈娩将沾血的U盘插入床头监护仪。全息投影中，沈清欢的机械子宫悬浮在玻璃舱内，脐带连接着三百个克隆孕妇的腹部，"林深集团计划在明晚月全食时，用你的心脏激活圣婴..."
普罗米修斯扯掉心电贴片。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显示产科主任被绑在基因编辑椅上，颈部插着EVE-9输液管。当陈娩调大音量时，主任的呻吟与二十年前沈清欢分娩时的惨叫完美重合。
"她们在复制痛苦。"陈娩的机械义眼渗出冷却液，"林深相信极致痛楚能催生进化突变。"
走廊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普罗米修斯看见窗外飘过上百盏孔明灯，每盏都吊着盛放胎儿的玻璃舱。最接近的那盏灯罩上，用血写着「献祭者：普罗米修斯」。
"跟我走！"陈娩拽断他身上的传感器导线，"孔明灯组织正在..."
钢化玻璃轰然爆裂。苏芮的机械残躯撞入病房，手指变形成的解剖刀直刺陈娩后心。普罗米修斯举起镇痛泵砸向她的能源核心，爆炸气浪将他掀翻在仪器车上。
浓烟中响起婴儿啼哭。陈娩的残破躯体爬向窗口，机械手指指向某盏特殊的孔明灯——那上面画着沈清欢跳《吉赛尔》的剪影："用这个...能定位圣婴..."
普罗米修斯攀上窗台时，苏芮的头部残件突然咬住他脚踝。机械牙齿间传出林深的声音："你以为逃得掉？从你诞生那刻起，每个细胞都烙着我的专利码。"
孔明灯群突然集体转向。普罗米修斯纵身跃向空调外机，怀中的陈娩头颅仍在说话："医院地下三层...沈清欢的日记残页..."
他在坠落中扯开病号服，∞疤痕正在渗出绿色药剂。当身体砸进垃圾车软垫时，腕表自动启动全息导航——陈娩的机械眼珠投射出地下实验室的路线图。
地下三层的血腥味浓得能切割视网膜。普罗米修斯踹开锈蚀的铁门，眼前景象让他跪地干呕：三百个玻璃舱内漂浮着克隆胎儿，脐带连接着中央的机械子宫。舱体标签显示时间跨度从1998到2023，最新舱体内竟是缩小版的自己。
"欢迎回家。"广播里响起林深的声音。培养液突然排空，所有胎儿同步睁眼，瞳孔收缩成爬行类的竖线。当普罗米修斯摸到沈清欢的日记残页时，纸张突然渗出荧蓝液体，显露出隐藏的文字：
「我儿，若你读到此页，代表妈妈已将真正的你藏在...」
机械运转声打断破译。中央舱体升起沈清欢的机械残骸，她的子宫舱缓缓打开，露出个额间有∞符号的女婴。当普罗米修斯触及舱体时，所有克隆胎儿齐声尖叫：
"爸...爸..."
陈娩的头颅突然过载爆炸。林深的全息投影从血雾中浮现："多感人的重逢，可惜圣婴需要双亲的基因链才能完整。"他弹指调出监控画面，显示苏芮正将陈娩的残躯拼合成新身体。
"做个选择吧。"林深的声音带着电音震颤，"用你的心脏激活圣婴，或者看着三百个孕妇被制成生物电池..."
普罗米修斯举起消防斧。当他砸向中央舱体时，女婴突然睁开与沈清欢相同的机械义眼，瞳孔中投射出五年前的画面：海底的沈清欢用最后电量，将真正的婴儿胚胎封入某盏孔明灯。
"妈妈...爱你..."
圣婴的初啼震碎所有玻璃舱。普罗米修斯在基因液的洪流中抓住女婴，她额间的∞符号突然裂开，露出微型芯片的接口——那形状与他肋骨间的疤痕完全吻合。
当地下实验室开始自毁时，女婴的脐带自动缠绕他手腕。普罗米修斯抱着这个半机械的生命冲进通风管，身后传来林深的狂笑："享受当神的滋味吧，毕竟你只是..."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普罗米修斯在坍塌的隧道里狂奔，女婴的芯片接口不断渗出绿色药剂。当他爬出下水道时，朝阳正映亮海面上千盏飘远的孔明灯，每盏都系着条灰紫色丝带——沈清欢头发的颜色。
怀中的女婴突然伸手触碰他伤口。在剧痛中，普罗米修斯听见沈清欢的机械合成音："去找第217盏灯，那里有妈妈留给你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普罗米修斯撕下衬衫裹住女婴，突然发现自己的静脉变成了荧蓝色——陈娩注射的解毒剂正在改写他的基因。
海风裹着咸腥味拂过∞疤痕，他突然读懂沈清欢的终极暗示：所有苦难都是分娩的阵痛，而新人类终将在血肉废墟中破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