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咸鱼味混着柴油尾气，在渔港上空织成粘稠的网。普罗米修斯将女婴裹在偷来的防水布里，荧蓝色的静脉在暮色中像嵌在皮肤下的霓虹灯管。他数到第216盏孔明灯时，远处的海平线跃出第217盏——灯罩用的不是宣纸，而是沈清欢的婚纱碎片。
"妈妈...冷..."
女婴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接口处渗出的绿色药剂染透防水布。普罗米修斯摸到她后颈的微型凸起，指纹解锁的触感与太平间第217号柜如出一辙。当浪头打湿他裤脚时，腕表突然收到加密信息：「涨潮前三分钟，旧7号码头」。
废弃集装箱的锈蚀编号在月光下淌着血泪。普罗米修斯撬开C-217号柜门时，防潮箱里蜷缩着具白骨，左手指骨套着枚钻戒——是沈清欢在海底失踪那晚戴的婚戒。尸骸怀中抱着的防水日记本，封皮上结满藤壶。
「2023.9.15 暴雨」
「林澈用反应堆余温熔断我的机械骨盆时，我才明白这场献祭的代价。普罗米修斯不是容器，是火种。当第217盏灯亮起，去我们第一次看海的地方...」
字迹被海水洇成模糊的蓝。女婴突然发出高频尖啸，集装箱内壁的藤壶应声脱落，露出后面藏着的基因编辑枪。普罗米修斯抚过枪身的∞刻痕，记忆如涨潮般涌来——
十岁生日那天，沈清欢就是用这把枪，在他锁骨处烙下永生印记。枪膛里残留的药剂结晶，泛着与EVE-09相同的荧紫色。
"找到你了。"
苏芮的机械身躯从集装箱顶倒挂而下，人造皮肤被海风撕成褴褛的旗。她胸腔内的生物反应堆缠满灰紫色丝带，每根都系着枚冷冻胚胎："林深集团出价三亿买你的人头，但我觉得你活着更有趣。"
普罗米修斯将基因枪抵住女婴太阳穴："再靠近我就..."
"你舍不得。"苏芮的机械手指突然伸长，卷走女婴额间的芯片，"知道这是什么吗？沈清欢的意识云端入口。"
集装箱突然剧烈摇晃。数百盏孔明灯如迁徙的鸟群掠过码头，灯绳上悬挂的玻璃舱在碰撞中碎裂。当某个胎儿坠落在普罗米修斯脚边时，他看清那根本不是人类——覆盖鳞片的躯体上，排列着二十三对鳃裂。
"这才是新人类。"苏芮的声带切换成林深的音色，"用你的基因和深海孢子改造的完美物种。"
女婴突然咬破他手腕。荧蓝色血液渗入基因枪，激活了隐藏的全息投影。沈清欢的机械残骸出现在浪尖之上，跳着《吉赛尔》的亡灵之舞，每个旋转都释放出电磁脉冲。
苏芮的机械关节在电火花中失控。普罗米修斯趁机夺回芯片，却发现接口形状与自己变异的静脉完全吻合。当芯片刺入腕部时，剧痛让他看见被尘封的真相——
五年前的海底，沈清欢将真正的婴儿封入机械子宫，而普罗米修斯只是承载克隆程序的载体。第217盏灯里保存的，是能关闭所有克隆体的终止码。
"妈妈...对不起..."
女婴的机械义眼流下绿色泪滴。普罗米修斯抱起她冲向码头尽头，苏芮的机械残躯在身后燃成火炬。当他跃入快艇时，舱底滚出个冷冻箱，标签上写着「EVE-09终极解毒剂：仅限火种使用」。
螺旋桨搅碎月光。女婴的芯片接口突然与快艇操纵台对接，仪表盘亮起海底路线图——终点正是沈清欢的机械残骸坐标。普罗米修斯注射解毒剂时，发现自己的荧蓝色血液开始逆流，在皮肤上形成藤壶状纹路。
"警告！基因污染度89%..."
腕表的警报声被浪涛吞没。当快艇撞上暗礁时，女婴的脐带自动缠住他腰部，拽着他沉向发光的水域。在下潜的失重感中，普罗米修斯看见自己正在蜕皮——旧皮肤如婚纱碎片漂散，露出下方青紫色的鳞片。
沈清欢的机械残骸矗立在珊瑚坟场中央。当普罗米修斯将芯片插入她颅骨接口时，咸涩的海水突然变得温暖。女婴挣脱怀抱，游向机械子宫开启的舱门，转身比划出《天鹅湖》的手语。
「妈妈让我告诉你：死亡是最后的堕胎药。」
机械子宫轰然开启，三百枚冷冻卵子随洋流倾泻而出。普罗米修斯在窒息前的幻觉里，看见女婴的机械义眼切换成沈清欢的瞳孔。当她吻上他额头的∞疤痕时，所有孔明灯同时爆炸，天空下起荧紫色的雨。
海警船探照灯刺破夜幕时，普罗米修斯正躺在救生筏上。变异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珍珠母贝的光泽，怀中女婴的机械义眼映出新闻画面：「林深集团宣布攻克基因污染，新疫苗以创始人遗孤命名——普罗米修斯」。
他撕开疫苗包装，注射器内的荧紫色液体泛起熟悉波纹。当针尖刺入静脉时，女婴突然开口说出第一句完整的话：
"爸爸，我们回家。"
远处的海平线上，第217盏孔明灯的残骸正在燃烧。灰紫色丝带在火光中飘散，每一根都系着枚解冻的卵子。普罗米修斯知道，这场大火将如沈清欢的机械之舞，在无数个濒临崩溃的黎明循环往复。
而新人类的啼哭，终将刺破旧世界的羊水。
（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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