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夜晚的酒馆热闹无比，所有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客人们谈论着雪山，矿井，金子，银币。他们常常会把金子藏在自己的身体里带出矿井。

但在一个角落，却如同冬天的圣安东尼奥一般冷清。

每当有人想要靠近坎米尔的时候，都会感受到一丝寒意，冷彻心扉。

“放松些，不会有事的。”钱特里轻声安抚着浑身冒着冷汗的坎米尔——坎米尔握着酒杯的右手剧烈颤抖着，眉头紧紧挤在一起，眼中既有不安又有杀意。

他已然听不到那些杰克老表们的欢饮畅谈的声音，酒馆外，夜幕里，雪峰之上，圆月之下，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狼嚎穿透一切，刺入他的耳朵。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无数模糊的碎片如同流星划过夜幕，真切却又转瞬即逝。

坎米尔痛苦地扶着前额，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客人们的说笑仿佛成为了野狼啃食尸骨的咯咯声。

“坎米尔....坎米尔.”钱特里的呼声使他眼前的一切重新凝实。

钱特里将一些灰绿色的粉末递到坎米尔的嘴边喂了下去后便拉起坎米尔的胳膊，“走吧，我们回去。”

还没走到门口，路易先一步从柜台中绕出挡住门口。他平常从不会在意一个客人的死活，但是今天的他仿佛着魔了一般想要了解这个叫坎米尔的男人。

“请你让开.”钱特里脚步稍顿。

“我想知道这个伙计到底怎么了。”路易紧紧盯着坎米尔的眼睛，试图从中得到答案，却只从中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寒意。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钱特里无意纠缠，直接推开碍事的路易便拉着坎米尔出了门，消失在夜幕之中。

路易看着晃动的门板逐渐停歇，木然德回转身体，抬起头，他看到吉奥娜正站在二楼的楼梯边看着他，眼中有一丝担忧，只是不知道是为谁而担忧。两人对视良久，吉奥娜转身便消失在了拐角处的光晕之中。

路易有些颓然地坐回了柜台后面。他看着大厅里吵闹的客人们，脑中却只剩下了那双冰冷深邃的蓝色眼睛。

他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截然不同，却又和记忆中的那双棕色眼睛重合...

酒馆外，又是一声狼嚎....他又回忆起了那个夜晚...红色的火光...红色的雪...

钱特里拉着坎米尔来到了小镇外的树林边，在一棵树下，一个目测三十岁的印第安人正躺在两匹马旁边喝着酒，马灯在他的身边散发着微光。他看到钱特里来了，便赶忙站起来，拧好瓶盖拿起马灯，“嘿，金哥，你这个老东西，总是让我等这么久！还有坎米尔，怎么又成了这副样子？”他看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闭嘴，菲尔（Fire Chantry），把他放到你的马上面去.”钱特里把坎米尔推给菲尔后便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清冷的月光照在坎米尔惨白的脸上，在一瞬间，菲尔仿佛看到了那双眼睛反射着金色的光芒，那扩张到极致的瞳孔仿佛期待狩猎的狼瞳一般。他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咽了口唾沫才压低声音：“你的眼睛...”

“快点上马.”坎米尔挤出几个单词便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

菲尔把坎米尔拉上马后便迅速跟上了金哥。满月正悬挂在黑色的夜空中，向人间释放着那如雪般凄冷而皎洁的月光。雪山上冷白与深蓝交错，时常有一声悠扬的狼嚎打破夜的寂静，黑色的树干笔直而挺拔地伸向夜空，他们在林间杂乱地排布着，马蹄踏在散落着枯叶的小路上，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星星缀在树梢间忽明忽暗，仿佛灌木丛中的野兽正瞪大它们在黑夜中愈发明亮的双眼，等待着猎物的到来，伺机而动。

“你还好吗坎米尔？”菲尔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之人的身体正不断地颤抖着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紊乱.

“要是待会儿你吓哭了，我承诺，一定会用这个嘲笑你一辈子，看吧老东西，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害怕夜晚和狼嚎！”菲尔爽朗地笑着，笑声同马儿一起在林间穿梭，清冷的月光也微微收起了他的寒芒。

“管好你自己.”尽管这句话是坎米尔从牙缝中断断续续地挤出来的，他身体的颤抖却是明显缓解了许多。

月光被交错的黑色枝杈所织成的大网绞碎，落在林间落叶铺满的地面上，形成暖色的斑驳。

营地在山脚下一处林间的空地，旁边有两条大路可以让大车通行。营帐大多亮着灯，偶尔能听到屠户克鲁伊（Cruey Cairdy）与医生莱西尔（Lacial Grave）的争吵声。

“我说过多少次了，这样随意的处理方式迟早能把我们送去问候上帝！”莱西尔从克鲁伊的营帐中走出来，愤怒让他脸部微红，汗水流淌。

“莱西尔，可能又要麻烦你照顾坎米尔一阵子了.”金哥下马，把菲尔怀中的坎米尔拉下马，推到莱西尔的面前。

“我几乎要忘了今天已经满月了.”莱西尔擦擦脸上的汗水便认真查看起坎米尔的状况，“你喂药很及时，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收缩了.让他留在我身边吧，这样对他是好的。”他大跨步地走向自己的营帐，“孩子，你肯定已经能自己走了，跟过来。”

菲尔把两匹马拴好之后就回了自己的营帐里喝酒——今天又看坎米尔出了丑，还是在金哥面前，他很开心。

金哥则仍然站在克鲁伊营帐外，他掀起帘子向里面大喊：“克鲁伊，你又做了什么让莱西尔这么生气？”

“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把今天的死牛处理了一下晒成肉干，格雷夫这家伙非要说这样吃了会害死人，我以前总是这样，也不见得把自己害死了...”营帐里传来克鲁伊气愤的声音，“等冬天没了吃的，他应该感谢我在今天准备了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