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明你来真的！？"陆文浩瞪圆了眼睛。

黎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活动了下修长的手指。音乐响起时，他的指尖与沈愉相触，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玉质般的光泽。沈愉不由怔住——这双手的温度，竟比想象中还要凉。

直到黎明松开手，沈愉才如梦初醒。随着音乐节奏，黎明游刃有余地完成每个动作，而向来活泼的沈愉却乱了方寸。结局出乎所有人预料——黎明胜了。

"不是吧？"谢恒夸张地揉眼睛，"黎神居然真会玩这个？"

事实上，黎明只是观察力惊人。看了半小时沈愉和陆文浩的对决，早已摸清规则。

沈愉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换个玩法吧，"他抹了下嘴角，"加个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新一轮游戏开始，沈愉集中精神扳回一城。他抽出的卡牌被陆文浩一把抢走："两个问题选一个——第一，最想干但迫于外界无法完成的事是什么？"

黎明呆滞片刻后瞳孔微缩。

自杀——这个答案能说吗？

见他不语，陆文浩念出第二个选项："或者让在场任何人提问。"

谢恒立刻举手："黎神为什么突然答应来派对？"

"家里没人。"黎明答得干脆。这不算谎话，只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几轮过后，沈愉抽到一张暧昧的卡牌："和喜欢的人做过最亲密的事？"他摩挲着杯沿："牵手。"余光不自觉地瞟向黎明，却发现对方正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那些熔金般的光斑在视网膜上晕成模糊色块，像被水浸染的油画颜料。养母的声音幽灵般浮现在黎明耳边："多余的情感是毒药，黎明。" 他没看见沈愉偷瞄他时眼底闪过的失落，更没注意自己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腕——那里有道被表带遮盖的浅疤，是十二岁用美工刀丈量生命厚度的证据。

凌晨两点半，派对散场。码头上，陆文浩和谢恒勾肩搭背地吼着《朋友》，其他人三三两两道别。黎明站在机车旁犹豫——喝了酒显然不能骑车，但此刻叫司机未免太晚。

"同桌～"带着酒气的温热身体突然撞进怀里。沈愉仰着泛红的脸，眼睛湿漉漉的："你今天开心吗？以后都来好不好？"

黎明僵在原地。沈愉却得寸进尺地环住他的脖子，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耳畔："我在问你话呢..."沙哑的嗓音混着威士忌的醇香，让黎明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离我远点。"他推开沈愉，却发现对方像块牛皮糖似的黏在身上。转头看向唯一清醒的熟人——陆文浩正抱着路灯杆深情演唱。

"住哪？"黎明冷着脸问。

"翻斗花园～"沈愉拖长音调，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黎明皱眉输入地址，屏幕上却跳出动画片《大耳朵图图》的剧照。他盯着那栋紫色的"翻斗花园"大楼，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言以对。

夜风拂过码头，吹散了沈愉身上的酒气。黎明突然发现，这个总是阳光灿烂的少年，睫毛竟是这样长，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收回，黎明最终只是替沈愉拉好滑落的外套，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温热的耳垂。沈愉还靠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他站在机车旁点燃人生第一支烟。尼古丁呛进肺腑的灼痛中，身体与身体的触感却愈发清晰——原来人的皮肤可以这样暖，暖得让他想起被领养那年，福利院窗外那株开得没心没肺的樱花树。烟灰被江风吹散时，他摸出手机删掉养母的行程提醒短信，屏幕幽光照亮嘴角转瞬即逝的弧度，像夜空中稍纵即逝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