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刻度

2016年9月1日，分班名单贴在爬满裂纹的瓷砖墙上。我踮脚找自己名字时，防晒霜混着汗水流进眼睛。

"高一（3）班在这边！"程小雨拽着我往右挤。人群突然散开条缝，我看见高三楼拐角闪过深蓝色校裤。那个男生倒退着走路，冰红茶瓶在指尖转得飞快，阳光在瓶身切出菱形光斑。

"那是陆远舟。"程小雪把湿纸巾拍在我脖子上，"听说上周翻墙买奶茶被监控拍个正着。"

我数着他校服后背的褶皱，直到教导主任的怒吼炸响："高三七班陆远舟！说过多少次不准带饮料！"

"这是板蓝根冲剂。"他声音带着鼻音，举起皱巴巴的药盒。蓝白校服袖口沾着水渍，左手虎口结着道浅疤。

那天午休我跑了三趟厕所，终于在第四次经过高三楼时看清他的座位。靠窗第四组第二个，窗台放着银灰保温杯，杯盖边缘有圈茶渍。

国庆前最后节体育课，我借口生理期留在教室。从后门缝望出去，陆远舟正被罚扫高三楼走廊。

他扫帚柄上缠着电工胶布，蓝校服蹭了白灰。扫到光荣榜前突然停住，伸手扶正自己的证件照。照片里他下巴冒了颗痘，刘海被汗粘成三缕。

我屏住呼吸看他踮脚调整相框，后颈碎发被风扇吹起又落下。直到值周老师敲响铁门："哪个班的？课间乱窜！"

抱着作业本逃回教室时，发现他草稿纸从书包滑落。纸上画满抛物线，边角批注："实际落点偏差0.3m，风速影响？"我把纸片塞进他们班门缝，手心汗湿了最后那个问号。

周三下午全校大扫除，我在垃圾站发现他的《五三》。封面用红笔涂鸦着歪扭火箭，内页夹着73分的数学卷。最后大题写着三种解法，铅笔印被蹭得模糊。

"林雨晴！别在垃圾堆发呆！"卫生委员的吼声惊飞麻雀。我踢翻簸箕逃跑时，瞥见姓名栏的"舟"字少了个点。

那天回家绕道经过教师小区，看见他推着掉链的山地车出来。车筐里塞着《王后雄教案》，挡泥板用塑料饭盒剪成。路灯亮起时，他哼着《演员》拐进便利店，出来时校服口袋鼓起个方形轮廓——大概是新买的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