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

香樟树的阴影在月光下流淌成河，我摩挲着铜牌冰凉的表面："二十年后的我们，会不会觉得现在的纠结很幼稚？"

陆远舟的钢笔在金属片上划出细响，他正刻着某道公式："当我在波士顿的雪夜修改论文时，总会想起高三楼漏风的窗户。"钢笔突然打滑，在虎口蹭出道银痕，"看，就像这道非闭合曲线，我们永远在误差中趋近真相。"

无人机群在我们头顶拼出奶茶杯的全息模型，三分糖的刻度突然闪烁红光。他轻笑出声："当年你躲在连廊柱子后数我转校牌的次数，误差始终在±2次以内。"

"你怎么..."我攥紧铜牌，边缘的齿痕硌进掌心。

"教导主任没收的MP4里，有段21秒的监控录像。"他掏出手机，模糊影像里十六岁的我正仰头数着走廊光斑，"每次项目遇到瓶颈，我就循环播放这段像素化的执着。"

晚风卷来施工地的水泥气息，新建的物理实验室突然亮起景观灯。他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铜牌："要不要去看看暗物质探测器的初号机？"

穿过玻璃长廊时，我们的影子被折射成无数个平行时空。他停在编号2016的仪器前，荧蓝数据流映在侧脸："这是根据当年那张草稿纸设计的，还记得你捡到的奶茶杯公式吗？"

"若暗物质是三分糖奶茶..."我念出显示屏上的标题。

"它的存在会使宇宙膨胀速率增加0.7%。"他敲击键盘调出模拟图，银河旋臂间浮着奶茶杯星云，"当然，评审委员会认为这是浪漫主义物理学的糟粕。"

我突然注意到控制台贴着泛黄的便利贴，正是当年他夹在《费曼物理学讲义》里的那张。圆珠笔写的"此处幽默感像柠檬硬糖"已经褪色，旁边添了新注："但有人尝出了七年陈酿的苦涩。"

警报器突然尖叫，他迅速输入一长串代码。"又是量子涨落引发的误报。"袖口蹭到咖啡渍时，他下意识用拇指擦拭的动作与十九岁重叠，"就像那年你在实验室打翻的硫酸铜溶液。"

我们坐在观测台的旋转椅上等数据校验，全息星图在周身流转。他忽然解开腕表，露出缠绕红绳的疤痕："保送失败那晚，我在这里刻下奶茶杯参数——现在它是探测器启动密码的一部分。"

"所以这些年你..."我望着他小臂上微凸的编码纹身。

"在证明某个观测者的猜想。"他指尖划过虚空，星图突然聚焦在猎户座腰带，"就像你当年计算我扔瓶子的抛物线，误差率始终不超过3%。"

凌晨的薄雾漫进观测窗时，他外套还带着香樟树的气味。"其实监控录像还有后半段。"全息屏突然播放新的画面：十九岁的他深夜返回教室，在我课桌里放了盒创可贴。

我摸着手背的旧疤痕，突然想起那次被热水烫伤后，抽屉里莫名出现的烫伤膏。而他正低头调试仪器，后颈的银发在蓝光中像误入现实的雪。

"陆远舟。"这三个字第一次完整地滚出舌尖，"当年在图书馆，你是故意让我递《电磁学拓展》的吗？"

校验完成的提示音吞没了他的回答。晨光刺破云层时，我们面前的咖啡早已凉透。他忽然把铜牌放进我掌心，两个日期在曦微中咬合成环："校庆典礼要开始了，林策划愿意陪我补上那张缺席的合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