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日清晨的会议室浮着咖啡香,我调试投影仪时,他正用钢笔在方案边缘批注。晨光爬上他挽起的衬衫袖口,小臂线条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器。当笔尖在"三分糖情怀"下划出波浪线时,我忽然发现那支万宝龙钢笔缠着褪色的透明胶——正是高三那年滚落在我脚边的旧物。
"林策划的怀旧企划需要更精确的数据支撑。"他按下激光笔,全息投影在空中织出奶茶糖分曲线,"比如2016年9月7日的气温、湿度对味觉记忆的影响系数。"
我望着数据流里闪烁的日期,想起那天他腕表反光在走廊瓷砖上的光斑。此刻他身后的落地窗正飘过无人机群,组成当年光荣榜的像素化影像,我划在玻璃上的那道痕变成了金色的数据流。
校史馆突然来电说发现时间胶囊,我们穿过新建的紫藤长廊时,他自然地走在迎风那侧。阳光穿透他后颈碎发,在地面投下十七岁时的影子轮廓。保管员递来的铁盒里,躺着我的旧物理笔记和他缺页的竞赛题集,纸页间夹着半片风干的银杏。
"看来我们曾在同棵树下捡过书签。"他拈起叶脉间褪色的字迹,那是我偷偷临摹他批注的"∞"符号。
暴雨在傍晚突袭返校人群,我们被困在重建的连廊下。他解开西装外套罩住投影设备,白衬衫被雨丝洇出肩胛骨的轮廓。当全息影像因潮湿故障时,他突然抬手在空中画出抛物线:"当年这道物理题,其实有第四种解法。"
雨珠悬停在他指尖,折射出彩虹光斑。我望着那些闪烁的坐标点,突然认出正是高三那年他反复演算的轨迹。远处传来新安装的课铃,与记忆里的旋律重叠成和弦。
"陆先生!林小姐!"校工举着伞冲来,"档案馆来电说又找到箱旧物。"
在满是灰尘的纸箱里,我们同时握住那个银灰保温杯。他旋开杯盖的动作与十七岁那日重叠,薄荷香混着泛黄的茶渍气息漫出来。杯底贴着张字迹模糊的便利贴,放大镜照出我当年偷偷记下的观测记录:9月7日15:20,走廊光斑位移37厘米。
他忽然从内袋掏出皮夹,透明夹层里藏着光荣榜玻璃残片。那道我曾刻下的划痕嵌着金粉,在灯光下像凝固的星河。"每次做重大决策前,我都会看看这个。"他指尖抚过玻璃裂纹,"有人曾教我,瑕疵也是数据的一部分。"
晚宴时他作为校友代表致辞,袖扣折射的水晶灯碎成十七岁的星光。我隔着人群看他解开领带,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红绳。当大屏播放老校区影像时,他忽然侧头对上我的视线,身后全息投影正重现那个改变轨迹的午后——十六岁的我抱着作业本穿过连廊,十九岁的他弯腰捡起滚落的钢笔。
散场时我们在新栽的香樟树下重逢,树坑里埋着白天的时光胶囊。他摊开掌心,躺着两枚刻有日期的金属片:"要不要给二十年后的我们留句话?"
我接过刻着"2016.9.7"的铜牌,触到他虎口那道淡去的旧疤。无人机的灯光秀在空中拼出奶茶杯轮廓,三分糖的刻度正在我们头顶闪烁,像永不闭合的莫比乌斯环。
他忽然指向夜空:"看,当年没解开的暗物质难题。"顺着他修长的手指,银河的旋臂正穿过教学楼的玻璃穹顶。夜风掀起他衣角时,我闻到了十六岁那年的板蓝根香,混着时光褶皱里透出的、温柔的铁锈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