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卓翼宸起身时，察觉到他已经不在了。无力地瘫坐在院子中的秋千上，他那一身素青衣裳尚未整理妥当，乌黑的发丝垂落肩头，无人为他束起。深蓝色的双眸此刻显得格外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的光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几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脸颊，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哀伤。

“赵远舟！你这个狡诈的猴子！”卓翼宸失声喊道，声音里掺杂着难以掩饰的痛楚。他只觉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那股疼痛直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一瞬间，过往的一切如同潮水般退去，而他再度站在原地，两手空空，连握住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作了虚无。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周遭依旧空荡荡的，连苍天都似无情。明明是心有灵犀的两人，却总是被命运生生拆散。此刻，就像有一把无形的利剑，直直刺向卓翼宸的心口，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默默垂下头，泪水无声滑落。好不容易才重逢，可一眨眼间，那人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随身携带的云光剑，也未能捕捉到他的半点气息。今早他还那样用力地逼迫自己前行，可此刻，却说没就没了。

那么，自己的这份情感，又算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赵远舟，你为何能如此决绝，如此狠心？

卓翼宸从秋千上摔下后，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庭院中的桃花已然盛开，粉嫩的花瓣随风轻舞，掠过他的身畔，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声的故事。他抬眼环视四周，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依旧身处离仑的领地。

心中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他缓缓起身，开始整理行装准备离去。而在收拾衣物之际，那枚玉佩再次悄然滑落。月光洒下，映得玉佩表面泛起一层柔和的微光，那一抹光芒虽淡，却直直刺入了他的眼底，也牵动了心底深处那抹复杂的情绪。

玉佩骤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宛如一颗小型太阳，将房间每一处角落都映照得纤毫毕现。卓翼宸的脑海瞬间被他与赵远舟往昔相处的画面填满。

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如此鲜活地浮现眼前，那一天，周围的人们还在，笑容也还在。而此刻，酸楚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在胸腔中翻腾、蔓延。

卓翼宸每次妖化之时，都会陷入难以自控的状态。赵远舟总是默默守候在他身旁，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隔绝着外界那些恶毒的话语和冷漠的目光。

他害怕卓翼宸会因这些伤害而更加痛苦，于是无声地陪伴着他，用行动传递着信任与支持。直到成功取得妖丹的那一刻，赵远舟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下来，但那目光中的关切却从未减退分毫。

“小卓大人，您看，咱们现在可是同病相怜呢。”赵远舟唇角微扬，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轻轻调侃道。那语气中透着一股熟稔与洒脱，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轻松的戏码。

卓翼宸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般落在赵远舟身上。“你是猴子，我是龙。”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冷冽得像寒冬腊月的北风，“从根儿上讲，我们就不属于一个物种。”

“唉？都说不是猴了。”

“就是。”

这块玉佩承载的，是他所有无法言说的思念。平日里，他总爱用玩笑和调侃掩饰内心的情感，可实际上，他的目光始终默默地追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自那日起，他的心便已悄然偏移，再难收回。

然而，白泽令的威严与大荒的浩瀚如两座无形的大山，将他的深情死死镇压在心底最深处。那情感，似被困于寒潭之下的火焰，炽热却无法燃烧。因此，在每一次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中，他只能借着伶牙俐齿的拌嘴，小心翼翼地释放出那些被囚禁已久的眷恋与关怀。这些细微的情感，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却也带着一丝温暖的光芒。

卓翼宸紧紧攥住那枚温润的玉佩，掌心传来细腻而冰凉的触感。他动作利落地整理好随身物品，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随后转身，脚步坚定地迈向远方。

——三日——

竹林间骤然腾起一阵薄雾，氤氲的白气在叶隙间弥漫开来。受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仓皇逃离这片突生异象的地方。那雾中仿佛暗藏玄机，似有无形的力量悄然涌动，试图挣脱竹林的束缚，远离此地的不安与诡异。

“救……救命！”

少女被困在这雾里出不来，怀里抱着半截的枯木，少女身穿翠绿色的连衣长裙，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如雪。她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漆黑的眸子，脸颊上的红晕透露出青春的气息。这条翠绿色的裙子不仅凸显了她的身材曲线，也与她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清新脱俗。

“早该听阿爷的话，不下山来的。偏又撞进这茫茫雾海，如今怕是连归路都寻不见了。”云鹤轻叹一声，语调中带着几分懊恼与无奈。话音方落，她周身泛起淡淡的灵光，身形渐淡，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翩然腾空。自高处俯瞰，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下方缓步而行的卓翼宸身上，那眼神里透着复杂的情绪，似有担忧，又隐含一丝难以言明的意味。

此时，卓翼宸因身体不适而倒在路边，云鹤迅疾飞至他身旁，急忙查看他的状况。卓翼宸有着清秀的五官，眼神明亮如星，面容白净无瑕，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风流倜傥之感。他的笑容温暖如三月春风，令人不自觉心生好感。他身着布衣荆钗，衣着简单朴素，没有多余的装饰，头发仅用一根普通的木钗固定，这般装束更让人觉得他淡泊名利，超然物外。

“奇怪，他的身上萦绕着一缕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云鹤皱眉凝视着他，片刻后，视线落在了那柄散发淡淡光芒的云光剑上。她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味，“看来是个值得救的人。半妖半人……倒是颇有意思。”

当云鹤意识到此人正是自己必须救下之人时，她毫不犹豫地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羽翼展开间，雾气仿佛被轻轻拨开又迅速合拢，她低鸣一声，小心翼翼地托起那人，振翅高飞，逐渐消失在这茫茫雾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