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的铃声穿透教室时，粉笔灰还悬浮在斜射的阳光里。宁棠桉正在将《教育心理学》塞进书包，帆布包的拉链卡住了半本笔记，她低头用力拉扯的瞬间，听见沈枝槐利落地合上《国际私法》教材。黑色衬衫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银色的天平手链——那是法学院辩论队夺冠的纪念品。
"今晚聚餐，老地方。"沈枝槐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反光映出窗外的晚霞，"顺便给你庆祝法学首考。"她说话时喉结微动，宁棠桉这才注意到她后颈贴着创可贴，边缘翘起的胶布沾着些许碎发。温予昕从教室后门探出头来，浅杏色毛衣的衣角还沾着图书馆的咖啡渍，手里的奶茶杯在夕阳下泛着珍珠光泽："我要双倍珍珠！少一颗就掀桌子！"
庆功宴定在学校后门的火锅店。铜锅里的红油咕嘟冒泡，沈枝槐精准地用漏勺撇去浮沫，动作娴熟得像做案例分析。宁棠桉习惯性地把漏勺里的虾滑捞进温予昕碗里，瞥见她发尾的银杏叶发卡有些褪色，边缘翘起的金属片在热气中微微颤动。沈枝槐不动声色地伸出筷子，替宁棠桉挡下旁人递来的啤酒："她酒精过敏。"玻璃杯碰撞的脆响里，温予昕突然笑出声："你们俩把我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养。"她舀起一勺酸梅汤仰头喝下，喉结滚动时，宁棠桉注意到她锁骨处有片淡淡的红痕，像是被围巾勒出的印记。
假期的变化来得悄无声息。沈枝槐的消息总是准时在清晨六点半弹出，有时是新发布的法学论文链接，有时是用思维导图整理的下学期课程重点。宁棠桉在老家的书房里回复，书桌上摆着沈枝槐送的百乐钢笔，笔帽上的银色徽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光斑。而温予昕的对话框却逐渐沉寂，偶尔发来的表情包都是系统默认款式，再不见她亲手绘制的戴法槌小鲸鱼。
孟鸢在视频通话里举着手机凑近屏幕，屏幕上是宁棠桉和沈枝槐的聊天记录截图，绿色的对话框几乎占据整个画面。"你没发现吗？"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温予昕最近发朋友圈都不@你了。"宁棠桉握着手机走到阳台，楼下的玉兰树正在开花，洁白的花瓣落在晾晒的床单上。她想起上周给温予昕寄的草莓零食，对方只回复了"谢谢"两个字，连感叹号都没带。
再次见面是在商场的甜品店。宁棠桉推着购物车经过时，透过玻璃橱窗看见温予昕独自坐在角落。她穿着没见过的黑色卫衣，发尾随意扎成低马尾，面前的草莓蛋糕动都没动，奶油上的巧克力牌已经开始融化。"怎么一个人？"宁棠桉在对面坐下，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指甲缝里沾着不明的褐色颜料。温予昕搅动奶茶的动作顿住，吸管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你们学霸的世界，我插不上话啦。"她突然扯起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以前是沈队带着我，现在换成你了。"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炭，狠狠烫在宁棠桉心口。她想起期末周时，自己和沈枝槐在图书馆闭馆后仍在讨论案例，温予昕默默把凉透的咖啡换成热牛奶；想起三人在食堂拼桌时，沈枝槐给她夹菜的频率，不知何时超过了给温予昕的次数。玻璃窗外人来人往，温予昕的倒影在奶茶杯壁上扭曲变形，最终融成模糊的色块。
平安夜前夕，宁棠桉在精品店挑选礼物。给沈枝槐的钢笔刻着"SZH"的缩写，金属笔身泛着冷光；给温予昕的草莓礼盒里，藏着她亲手画的小鲸鱼贺卡。当她把礼盒递给温予昕时，女生盯着包装上跳跃的小鲸鱼图案，突然捂住嘴转身。再回头时，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我以为你们早就忘了我喜欢什么。"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宁棠桉看着前方并排走着的沈枝槐和温予昕。沈枝槐的黑色大衣下摆扫过积雪，温予昕的浅杏色围巾被风吹起，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她加快脚步跑过去，冻僵的手揽住两人肩膀："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铁三角，谁都不许掉队。"沈枝槐的肩膀先是僵硬，随后轻轻靠过来；温予昕偷偷抹了把眼睛，发尾的银杏叶发卡终于重新晃动起来。三个人的影子渐渐重叠，在雪地上拓印出崭新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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