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回来的几张素描。
"绿之法皇。"他轻声呼唤。这是他给那个最常出现的幽灵取的名字，灵感来自他读过的一本神话书。
房间里没有回应。绿之法皇并不总是出现，有时会消失好几天。花京院拿出铅笔，试图凭记忆画出今天看到的更清晰的形象。画到一半，铅笔断了。
"可恶！"他罕见地骂了一句，把断铅的铅笔摔在地上。泪水再次涌出，这次他不再试图阻止它们。他蜷缩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想要盖住自己的委屈，无声地哭泣着。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必须看到这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空，冷漠地注视着这个生活在悲痛中的男孩。
第二天早上，花京院的眼皮因为哭泣而肿胀。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希望不会太明显。早餐桌上，母亲突然说：
"典明，我今天预约了佐藤医生，放学后我接你过去。"
花京院的勺子掉进碗里。"为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提那些事了。"
"你昨晚又说梦话了，"父亲头也不抬地说，"喊着什么'绿色'、'不要离开'之类的。"
花京院并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梦。他低头盯着自己的粥，食欲全无。"我不需要看医生。"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
学校比家里更糟。山本和他的朋友们显然决定今天也要"关照"一下花京院。课间休息时，他被推倒在厕所阴冷潮湿的地面上，校服衬衫被水龙头浇得湿透。
"听说你今天要去看精神病医生？"山本踩住花京院的手，"真合适啊，疯子。"
花京院没有反抗。他学会了在这种时候放空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存在。这样疼痛就会过去，羞辱会过去，一切都会过去——这是他八岁人生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
当山本他们终于离开后，花京院慢慢爬起来，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红艳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校服皱巴巴的，眼睛下方还有道深重的阴影。
镜子里，绿之法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我可以让他们停止这样。"幽灵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只要你允许。"
花京院转身，这次他能清晰地看到绿之法皇的样子——高大的人形轮廓，全身散发着柔和的绿光，没有五官，但给人一种威严而古老的感觉。
"怎么停止？"花京院问，尽管他知道答案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
"以眼还眼。"绿之法皇伸出手——如果那能称为手的话……它轻轻的触碰着花京院的肩膀。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花京院明显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下午的课堂上，花京院一直心不在焉。绿之法皇的提议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可以结束这一切的折磨，只要他愿意。但代价是什么？他会变成和山本一样的人吗？
放学铃响时，花京院故意拖延时间，等所有人都走了才离开教室。但山本和他的朋友们显然在等他。
"急着去见你的医生吗，疯子？"山本堵在楼梯口，"我们给你准备了一点送别礼物。"
花京院感到一阵熟悉的恐惧，但这次，愤怒更强烈。为什么他总是受害者？为什么没有人帮助他？
"让开。"他说，声音比他想象的要冷静。
山本显然没料到这种反应。"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怪胎？"
"我说，让开。"花京院抬起头，直视山本的眼睛。他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体内涌动。
就在这时，山本突然尖叫一声，向后倒去，仿佛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他滚下几级台阶，最后停在了楼梯拐角处，抱着膝盖痛苦的呻吟着。
"你做了什么？！"山本的朋友们惊恐地看着花京院。
花京院自己也震惊了。他没做任何事...或者说，他不认为自己做了任何事。但在他视线边缘，他看到了绿之法皇模糊的影子正从山本身边飘开。
"怪物！他真的是个怪物！"男孩们尖叫着跑下楼梯去帮助山本。
花京院站在原地，双腿发软。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成了什么样的人？恐惧和一种病态般的满足感在他的心中交战。
"你保护了自己。"绿之法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不是罪恶。"
但花京院知道，从今天起，事情只会变得更糟。他们会更加确信他是个怪物，而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对的。
母亲准时在校门口等他，看到他的湿衣服和淤青的手时，她皱起眉头。"又摔倒了？"
花京院点点头，没有解释。在去诊所的路上，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佐藤医生有多优秀，一定能"治好"他。花京院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景色，心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的感觉。
佐藤医生的办公室装饰得很温馨，墙上挂着各种卡通动物的图片，角落里也摆着玩具，显然是为了让小病人能够放松。但花京院只觉得很是虚伪。
"所以，典明君，"佐藤医生和蔼地说，"你妈妈告诉我你有时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花京院盯着地毯上的图案，一言不发。他已经经历过三次这样的问诊，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最终都会被归结为"想象力过于丰富"或"需要调整的感知障碍"。
"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医生继续问道。
"没什么。"花京院低声说，"只是...影子而已。"
"绿色的影子？"医生瞥了一眼花京院的母亲，后者紧张地点点头。
"有时候。"花京院耸耸肩，表现出一种他并不感到的漠然。
两小时的问诊后，佐藤医生开了些"帮助睡眠和稳定情绪"的药，并建议他增加社交活动。花京院看着母亲认真地记下每一个建议，心中涌起一阵苦涩的讽刺。更多的药，更多的医生，更多的"帮助"——但没有人会真正倾听他。
回家的路上经过那座公园时，花京院请求停车。"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他对惊讶的母亲说，"就像医生说的，增加社交活动。"
母亲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同意了。"一小时后我来接你，但别跟陌生人说话。"
公园里几乎没有孩子了，暮色开始笼罩秋千和滑梯。花京院坐在一个生锈的秋千上，轻轻摇晃。绿之法皇出现在他面前，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实在。
"他们永远不会理解。"花京院说，声音里充满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疲惫。
"但我会。"绿之法皇的声音现在几乎像真人一样清晰，"我永远会。"
花京院抬头看着这个神秘的绿色存在，第一次感到一种归属感。"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选择我？"
"我是被遗忘的，被忽视的，就像你一样。"绿之法皇的轮廓在暮色中微微发光，"我选择你，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花京院伸出手，这次，他的手指没有穿过灵体，而是碰到了某种实质的东西——温暖而略带弹性的表面，像触摸一团有形的能量。
"从现在起，"花京院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新发现的决心，"我不再需要他们了。"
绿之法皇的轮廓波动着，似乎在微笑。"明智的选择，我的孩子。"
当母亲的车出现在公园入口时，花京院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将生活在一个只有他和绿之法皇的世界里，因为这是唯一一个不会背叛他、不会伤害他的世界。其他人都只是背景噪音，不值得信任，不值得在乎。
"典明，该回家了！"母亲喊道。
花京院慢慢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绿之法皇，后者现在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明天见。"他小声说。
法皇微微点头，然后完全消失了。花京院走向母亲的车，脸上带着一种新的、疏离的表情。那个渴望被理解、被接受的花京院典明正在慢慢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坚强也更孤独的灵魂。
那天晚上，花京院把医生开的药冲进了马桶。他不再需要别人告诉他什么是真实，什么不是。躺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知道绿之法皇会在某个角落守护着他。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窗外，月亮再次升起，冰冷而又遥远。但在花京院心中，一团绿色的火焰开始燃烧，温暖了他内心最黑暗的角落。从今晚开始，他将不再是被欺凌的怪胎，不再是被误解的疯子。他将成为更强大、更可怕的存在。
而世界，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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