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轩的呼吸渐渐绵长,在寂静的病房里织成轻柔的韵律。
陆晨宇坐在陪护椅上,身体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目光却一刻未从对方苍白的面容上移开。
他脚步极轻的走到病床边,想伸手想抚平杨宇轩微皱的眉心,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生生顿住,悬在半空的手,最终攥成拳,无力地垂落在膝头。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陆晨宇缓缓起身。他轻手轻脚地整理好陪护床上的被褥,将叠得方正的毯子搭在椅背上。
最后深深看了眼熟睡的杨宇轩,无声地说了句什么,才转身推开病房门。
晨光裹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查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杨宇轩在纷杂的响动中醒来,意识还浸在混沌的迷雾里。
护士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该吃药了。"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望着递到面前的白色药杯,乖顺地接过。
药片吞下去时,他恍惚又想起昨夜那个虚无的声音,还有掌心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温度,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依然空落落的。
药片带来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漫过意识,杨宇轩蜷缩在枕头上,喉间溢出细碎的呻吟。
医生冰凉的听诊器贴在胸口时,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吐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杨宇轩发现自己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没有,眼皮像坠着千斤重的铅块。
隐约听见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朦胧中,他感觉有人靠近床边。
带着温度的指尖试探着触碰他滚烫的额头,熟悉的气息裹着若有似无的茶香拂过耳畔。
想要睁眼确认来人身份的念头刚起,就被新一轮的困意拖入更深的漩涡。
而那个萦绕在心底的声音又开始低喃。
"早啊宇轩,昨晚睡得好么?"
杨宇轩被熟悉的呼唤拽出混沌,喉间刚溢出模糊的回应,却在睁眼刹那僵住。
待他终于睁开眼,本该有人影的床前空无一物。
他猛然坐直身子,病号服黏腻地贴在后背。
幻听?还是未消散的药物作用?可那声"早啊,宇轩"里尾音的温柔震颤,分明还在耳蜗里反复回响。
床头柜的电子钟突然发出尖锐报时,十点整的提示音如惊雷炸响。
走廊外传来护士推车轱辘的碾地声,混着其他病房的零星笑语,却拼凑不出记忆里那个声音的分毫。
杨宇轩跌回枕头,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光影,心跳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像被困在胸腔里的飞蛾,撞出凌乱又酸涩的回响。
过了良久……
杨宇轩指尖死死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荒诞感。
喉间溢出的自嘲轻笑混着叹息,尾音消散在病房凝滞的空气里:
"我大抵是吃了药出现幻觉了,刚刚怎么会听到他在我耳边说话。"
他望着空荡的病房,将所有臆想都晒成轻飘飘的虚影。
正当他自嘲地摇头时,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陆晨宇抱着保温桶站在门口,晨光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轮廓,衬衫领口随意敞着两颗纽扣。
"怎么还在出神?是哪里不舒服么?"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让杨宇轩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的声响惊醒了凝滞的空气。
杨宇轩抬头盯着对方,完全疏离的眼神。
"我看看,不会又是发烧了吧?"
陆晨宇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动作却在即将触碰到皮肤时猛地顿住。
杨宇轩瞳孔里晃动的震惊与戒备,像面镜子照出了两人之间横亘的隔阂。
陆晨宇只能无奈的望着他。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大褂衣角扫过门框,江云生抱着病历本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无声流转,最终落在陆晨宇悬在半空的手上。
陆晨宇的指尖深深陷进杨宇轩苍白的脸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脆弱的骨骼。
他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浓稠的不甘与痛苦,声音愤怒的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
"为什么?!在国外的时候,明明只有我们互相依靠!我陪着你熬过每个崩溃的深夜,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有多好!"
他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喷在杨宇轩脸上,"他不过是个混蛋,凭什么一次次的轻易夺走你全部目光?要不是他背叛你,你怎么会躺在这病床上!"
杨宇轩被捏得被迫仰起头,呼吸声陡然急促。
他挣扎着想要推开面前失控的人,却因虚弱而无力。
当陆晨宇低头逼近,滚烫的唇即将落在他脸颊时,杨宇轩慌乱地偏头躲避,声音带着哭腔颤抖:
"不要,求你晨宇,会被外面的人看见误会。"
他的睫毛剧烈颤动着,一滴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陆晨宇的手背上。
咸涩的泪水像是一记重锤,让陆晨宇浑身一震,动作僵在原地。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将这一场失控的情绪风暴,定格在这难堪又破碎的瞬间。
杨宇轩苍白的手指徒劳抓着被单,氧气面罩随着急促呼吸起雾。
陆晨宇突然狠狠按住他的手腕,俯身时白衬衫垂落的阴影将人完全笼罩:
"告诉我!江云生到底给有什么好的?或者是你根本没忘记他?"
滚烫的呼吸扫过颤抖的睫毛,不甘的质问回荡在耳畔。
"江,江院长,他一出现我就感觉心安。他好像让我有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晨宇,我只是把你当哥哥。"杨宇轩倔强回应着。
陆晨宇却发疯似的按住他的肩头,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
而杨宇轩也发觉了,转头看向门口,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憋着嘴委屈的眼泪瞬间落下。
"够了,不要再打扰他休息了。"在门口站了一会的江云生,终是忍不住疾步冲进病房,揪住陆晨宇的衣领,将他从杨宇轩身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