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棠抱着一摞实验报告冲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得像被打翻的陈墨砚台。路灯刚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柏油路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远处商厦的霓虹灯在雾中晕成了一片模糊的色块。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18:47,距离便利店兼职还有十三分钟。
高跟鞋踩过窨井盖的一瞬间,“呦——”一声清越的鹿鸣划破了暮色。
那声音如同玉石相击般清脆,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震得她耳膜发麻。陆小棠一个踉跄,扶住旁边的电线杆,手中的报告哗啦啦地散落一地。柏油路开始扭曲起来,路灯的光晕像是被搅浑的水彩画,一团银白色的光雾从十字路口缓缓升腾而起。
光雾之中,渐渐显现出一头鹿的轮廓。
它足有三米高,通体流转着如月华般的银辉,鹿角枝桠间缠绕着淡青色的流萤。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瞳孔犹如两枚鎏金的琥珀,倒映着陆小棠煞白的脸。巨鹿前蹄扬起时,沥青路面瞬间绽开蛛网状的裂纹,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车猛然打滑,车头直撞向路边的甜品店。
玻璃爆裂的声音惊醒了她。陆小棠扑向最近的绿化带,碎玻璃碴擦着她的耳畔飞过,一丝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等她颤抖着撑起身子,那团银雾正缓缓消散,巨鹿化作千万片光羽飘散而去,其中一片贴着她的右手背掠过。
一阵火烧般的刺痛从手背窜上小臂。
“同学!你没事吧?”有人拽着她的胳膊往人行道拖。陆小棠盯着自己的右手,虎口处浮现出一圈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某种藤蔓缠绕的图腾,边缘还泛着微弱的金芒。急救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她却隐约听见另一个声音——
有人在笑。
那笑声轻得像是错觉,裹挟在初秋的风里钻进耳蜗。陆小棠猛地转头,街角711便利店的灯牌下站着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雾霭模糊了他的面容,唯有左耳的一枚青玉坠子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抬起右手,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图腾突然发烫。
等陆小棠再眨眼时,男人已经消失无踪。警笛声、哭喊声、金属变形的摩擦声潮水般涌来,她低头用衣袖拼命擦拭手背,但那暗纹却像生在皮肉里似的,越擦越鲜艳。甜品店的草莓蛋糕摔在脚边,奶油混着玻璃渣,殷红如血。
当晚的急诊室里,护士对着她完好无损的手背直皱眉:“没有伤口啊,你确定是被玻璃划到了?”
陆小棠蜷缩在蓝色隔帘后,攥紧微微发烫的右手。诊室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投在墙上的光影忽然诡异地扭曲起来,仿佛有鹿角从天花板刺出。她触电般跳下病床,撞翻了输液架。
窗外飘进一片银白色的绒毛,落在她颤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