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谶言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被夜风冲淡时，陆小棠腕间的电子表跳到了二十三点一十四分。她攥着诊断报告站在公交站牌下，纸页边角因手心渗出的汗而发软打卷。霓虹灯将“未发现外伤”几个铅字染成了猩红色，可她手背上那诡异的图腾却在阴影里泛着幽蓝的光，仿佛一簇冰封的鬼火，冰冷又危险。

末班车驶过减速带时发出一声闷响，“哐——”，这声音竟让她猛地一颤。

车窗玻璃映出了满车疲惫的脸孔，唯有最后一排坐着一个戴黑色口罩的男人。他支着下巴望向窗外，左耳垂上的青玉坠子随着车身晃动，在陆小棠的视网膜上划出莹绿色的残影。她僵在投币箱前，硬币从指缝间滑落，“叮当”一声滚到了男人锃亮的皮靴旁。

“第三次见面了。”男人弯腰拾起硬币，玉坠几乎要蹭到陆小棠发抖的手背，“陆小姐。”

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陆小棠倒退着撞上了扶手杆，报站器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滋啦——”。车厢灯光开始频闪，那些昏睡的乘客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头颅以诡异的角度垂向胸口。男人摘下口罩，露出眼尾一颗朱砂痣，笑容如同淬了毒的刀锋。

“我叫鹿鸣。”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座椅上凝结的薄霜，“来教你保命的规矩。”

头顶传来利爪刮擦金属的声音，“咔嚓——咔嚓——”。陆小棠眼睁睁看着通风口滴下粘稠的黑色液体，落在空位上腐蚀出碗口大的洞。鹿鸣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图腾接触皮肤的瞬间迸发出金红的火星。他单手结印按向车窗，玻璃上的冰花顷刻蔓延成八卦阵图，整辆车仿佛跌进万花筒般剧烈扭曲。

“闭眼！”

凛冽的风裹挟着腥臭扑面而来。陆小棠睫毛微颤的刹那，瞥见挡风玻璃外盘踞着一只卡车大小的蜈蚣，数百对步足泛着金属冷光，口器中垂落的涎液将路灯杆熔成了铁水。鹿鸣的玉坠腾空而起，化作三尺青锋刺穿怪物的复眼，墨绿色血液如暴雨般泼洒在结界上。

公交车坠入虚空时，陆小棠听见鹿鸣贴在她耳边冷笑：“混沌树种果然在你血脉里。”

失重感持续的时间模糊得像一场梦，也许只有三秒，却又像过了三年。

陆小棠摔进一片柔软的青苔地，鼻腔灌满了松脂与腐叶的气息。月光是靛青色的，照亮四周古木枝干如同青铜浇筑，树冠间飘荡着无数萤火虫般的光芒——不，那是半透明的人形灵体，拖着孔雀尾羽般的光带掠过树梢。

“欢迎来到桃源居的垃圾场。”鹿鸣一脚踹开脚边锈蚀的汽车残骸，那枚玉坠早已回到了耳垂。“刚才那是‘食铁蚣’，专吃现代工业产物。”

陆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她突然冲向最近的一条溪流，跪在水边拼命搓洗手背。然而图腾遇水反而亮得如同烙铁，溪中的倒影竟然不是她的脸，而是一株缠绕着锁链的参天巨树，每片叶子都裹着婴儿的魂魄。

鹿鸣的身影笼罩下来。

“别白费力气了。”他屈指弹出一道风刃，“噗”的一声，水面幻象应声破碎。“从你看见白鹿那刻起，就注定要当混沌树的棺材。”

枯叶旋转着落在两人之间。陆小棠猛然注意到，鹿鸣的影子里分明有一对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