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碑林

青苔地的湿气渗进帆布鞋时，陆小棠才发现鹿鸣的影子正蚕食月光。那些本该柔和的银辉像被兽爪撕扯的绸缎，斑驳地铺在他脚下，而影子里蜷曲的鹿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尖端几乎要刺破她的影子。

"把右手给我。"鹿鸣突然掐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图腾感应到压迫，骤然迸出金红色光焰，将两人之间的空气灼出焦糊味。

陆小棠疼得抽气："你疯了？"

"疯的是把树种塞进人类身体的蠢货。"鹿鸣冷笑，指尖凝出冰晶贴上她跳动的血管。寒意顺着经络游走，图腾竟幻化成藤蔓状的光纹，在她小臂缠绕出诡异的符文，"锁灵咒还剩十二个时辰失效，届时整个黯渊的妖兽都会闻着味过来。"

树冠间突然传来羽翼破空声。

三支青羽箭钉入他们脚边的岩石，箭尾缀着的银铃叮当作响。鹿鸣闪电般将陆小棠拽到身后，古木枝桠上跃下个穿月白劲装的少女，发间别着的青鸾尾羽在夜色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擅闯锁灵禁地者——"少女搭箭的弓弦映出她眉心的朱砂纹，"诛。"

鹿鸣的玉坠子突然发出蜂鸣。陆小棠眼睁睁看着箭镞调转方向，青羽箭暴雨般射向自己。千钧一发之际，鹿鸣的袖中甩出玄铁锁链，链条绞住箭矢时迸发的火星照亮了整片碑林——那些她原以为是古树的阴影，竟是密密麻麻的残碑，每块碑文都淌着血泪般的赤砂。

"云织，你连共生血契都嗅不出了？"鹿鸣甩开锁链，箭矢尽数没入腐叶堆。

被唤作云织的少女瞳孔骤缩。她跃至陆小棠面前，鼻尖几乎贴到对方颈动脉："混沌树的气息...但为何混着人血？"指尖突然刺出鸟喙状的银甲，直取陆小棠咽喉。

腐叶下窜出藤蔓缠住云织手腕。

"青鸾族就是这么待客的？"鹿鸣掌心的木系灵纹还未消散，陆小棠手背的图腾却突然暴走，金红藤蔓顺着云织的银甲疯长，眨眼间开出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花瓣落地即燃，火海中浮现出残缺的画面：玄龟长老跪在碑前，将匕首刺进婴孩心口。

云织猛地后撤，撞断半截残碑："往生花映魂...你是百年前献祭失败的那个容器？"

陆小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燃烧的花海中，她看见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古装女子被铁链悬在巨树前，树根缠绕着无数啼哭的婴儿。鹿鸣突然捂住她的眼睛，寒气封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管好你的窥天瞳。"他将陆小棠推向云织，"带她去见青鸾长老，我处理完食铁蚣的尸毒就来。"

"你去哪？"陆小棠抓住他风衣下摆，布料竟渗出墨绿色毒血。

鹿鸣掰开她的手指，影子里的鹿角已经刺破肩胛，在黑袍下顶出狰狞的凸起："真想救我，就记住这些碑文。"他踹开某块残碑，底下露出半截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陆小棠的心口。

云织的弓弦突然绷断。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碑林开始震颤，赤砂碑文像融化的蜡油般滴落。陆小棠被云织拽着跃上树梢时，最后瞥见鹿鸣撕开风衣——他后背隆起的不止是鹿角，还有半副森白的妖兽骨架。

月光被黑雾吞没前，她听见锁链崩断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