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大将军身下留情

我蜷缩在檀木浴桶里，温热的水波轻吻着肩头伤痕。屏风外烛火摇曳，将那道挺拔的身影拓在素绢上，如同年少时他教我临摹的工笔人物。

"阿然，我要进来了。"

丁程鑫的声音裹着塞北的风霜，却比记忆中更添三分暗哑。我慌忙将身子往水里沉了沉，玫瑰花瓣便顺着锁骨堆叠成嫣红的云。木门吱呀轻响，他玄色战靴踏过青砖，铠甲上还凝着未化的雪。

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大雪。我在书房替他研墨，看狼毫在他指间游走如剑。宣纸上的兵法图突然被风掀起，他伸手来按，却将我整个人圈进臂弯。松烟墨香里，少年将军的喉结在我鬓边轻颤："别动，墨要晕开了。"

此刻他单膝跪在浴桶边，指腹沾着药膏抚上我后背。烛芯爆了个花，惊得水面泛起涟漪。"忍一忍。"他话音未落，灼痛处已漫开薄荷的凉。我数着他铠甲鳞片的纹路，忽然想起及笄那日，他策马从校场赶来，鬓角还粘着草屑，却将一支鎏金点翠簪斜插进我发间。

"将军的手在抖。"我故意向后仰头，湿发扫过他腕间旧疤。那是十二岁我跌落山崖时，他徒手抓住荆棘留下的。

水声忽然哗啦作响，天旋地转间已被他打横抱起。鲛绡帐如水波垂落，他卸了护心镜的胸膛滚烫，却小心避开我伤口。"当年说要护你一世周全..."他咬住我耳垂叹息，战甲硌得腰间生疼，"怎么偏让你替我挡了这一箭？"

帐外朔风卷着更漏，我数着他心口的跳动，像儿时数廊下的雨滴。忽然铁甲铿锵落地，他中衣领口散开，露出锁骨下那道新月形疤痕——是我八岁时顽劣，拿火钳不慎烙下的。

"阿程哥哥。"我伸手去触，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枕上。烛泪滴落铜雀灯台，在他眼底燃起幽火："太医说伤口不能沾水，我帮你...擦身可好？"

月白小衣浸了水，贴在身上宛如第二层肌肤。他执棉帕的手顿了顿，忽然改用指尖勾勒蝴蝶骨的轮廓。粗粝的剑茧刮过敏感处，我咬住唇咽下呜咽，却听见他喉间滚出轻笑："躲什么？当年偷看我沐浴时，胆子不是大得很？"

水汽氤氲间，十年前的场景突然清晰。他凯旋那日我在后院迷路，撞见古柏掩映的温泉池。水珠顺着他脊沟滑落，腰间唐刀纹身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我踩到枯枝的瞬间，他已扯过外袍将我裹住，水淋淋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小祖宗，这话本子可不能乱看。"

此刻他的唇离我耳尖不过寸许，呼吸灼得花瓣都在轻颤。我忽然翻身将他压在锦褥间，扯散他束发的玄绸："丁大将军可知，话本子后头都是要撕衣裳的？"

帐外忽传来战马嘶鸣，他眼神一凛，却仍由我解着衣带："三更就要拔营...""那就抓紧时辰。"我咬开他襟前盘扣，尝到铁锈与龙涎香交织的味道。他终于闷哼一声扣住我的后颈，吻却落在唇角："等收复燕云十六州...""谁要等。"我拽过他的手掌按在心口，"这伤是你欠我的，今夜就要讨利息。"

守夜士兵的脚步声渐近，他忽然用披风将我裹紧，抱着滚进阴影里。心跳震着耳膜，我却听见他胸腔传来压抑的笑："安然，你及笄那日我就在想...""想什么？""想这嫁衣，还是石榴红最衬你。"

晨光染白窗纸时，我对着菱花镜梳发。他从身后拢住我执梳的手，玄铁匕首轻轻划过青丝："结发为君妻，征衣作嫁衣。"镜中映出他未着铠甲的模样，眉宇间少年意气与将军威仪重叠，恰如那年雪落梅枝，他翻墙递来的第一枝春信。

帐外战鼓骤响，他系护腕的手却稳如执棋。我踮脚将平安符塞进他领口，指尖触到昨夜留下的齿痕。"活着回来。"我说。他笑着咬住我指尖，在掌心写下"廿七划"——那是我们名字的笔画总数。

马蹄声远时，我摩挲着还留有余温的玄铁匕首。刃上映出塞外孤烟，恍若十年前书房里，两个影子在宣纸上描摹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