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

四月末的樱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林夕蹲在废弃天台的铁网边，校服裙摆扫过膝盖上摊开的速写本。铅笔沙沙划过纸页，画纸上刚画到一半的侧脸线条突然顿住——隔壁班那个转学生季白正趴在隔壁天台的栏杆上，左手捏着半截蓝色折纸船。

他的肩膀线条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垂落的额发遮住了眼睛，唯有被风吹起的袖口露出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林夕屏住呼吸，指尖蹭到口袋里冰凉的金属盒，那是她昨天在季白课桌夹层发现的，里面装着二十三只形态各异的纸船。

"要试试看吗？"季白突然转头，耳尖微微泛红。他举起手中的纸船，船帆在夕阳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往东南方向放，听说能飘到江对岸的灯塔。"

林夕慌忙合上速写本，纸页间夹着的樱花标本扑簌簌掉落。季白伸手去接的动作让她看清了他袖口的图案——那是一条用银色墨水画的鱼，鱼尾延伸成波浪的形状，和她在素描本角落反复涂改的图案一模一样。

那天傍晚，林夕偷偷潜回天台时，发现栏杆缝隙里卡着一只浅蓝色的纸船。船身用荧光笔写着"放学可不可以一起回家"，右下角画着歪歪扭扭的樱花简笔画。她把纸船揣进口袋，心跳声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像隔着毛玻璃对话。季白会在林夕经过的走廊故意哼《天空之城》的旋律，会把早餐三明治里的蓝莓藏在林夕课桌抽屉。直到五月第二个星期五的暴雨，林夕攥着第十只纸船冲向天台时，看见季白浑身湿透地站在积水里，怀里紧紧抱着用塑料袋裹住的素描本。

"被发现了吗？"季白的声音带着哭腔，雨水顺着下巴滴在画纸上。林夕这才看见那些被雨水晕染的素描——全是自己的背影，坐在教室窗边读书的，躲在器材室门后的，还有在天台低头折纸船的。每张画的角落都画着银色小鱼，旁边写着潦草的字迹："她今天戴了樱花发卡""她蹲下来系鞋带的样子像小鹿"。

积水漫过林夕的脚踝，她突然想起自己抽屉里那个装满纸船的铁盒。季白颤抖着打开素描本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是林夕上周悄悄塞进他课桌的："要不要试试把心里的话折成纸船？东南方向的江水会替你说。"

雨声渐歇时，季白把素描本塞进林夕怀里，转身跑进雨幕。林夕低头看着怀里的本子，突然发现最开始的樱花标本不知何时变成了干枯的樱花花瓣，颜色比记忆中淡了好多。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江面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