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舞麟发现蓝银草开始枯萎是在立秋那日。
当时他正蹲在维修铺门口修自行车，指尖金芒扫过生锈链条时，墙根那丛陪伴他们三世的蓝银草突然褪成灰白色。碎玻璃似的冰碴从草叶尖端生长，眨眼间就把整簇植物冻成冰雕。
古月撑着碎花伞出现在巷口，怀里抱着新买的月光草盆栽。她今天特意换了唐舞麟送的青玉簪子，发梢还沾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可当她的影子落在冰雕蓝银草上时，那些冰晶突然裂开细纹，像被石子击碎的湖面。
"隔壁装修队弄撒了冷冻剂。"古月把盆栽放在维修铺窗台，月光草叶片却在她转身时蜷缩起来。她伸手去握唐舞麟的手腕，银色魂力刚要流动，却被他腕间机械表突然迸发的金光弹开。
雨丝变密了。唐舞麟望着古月旗袍下摆溅上的泥点，莫名想起三百年前银龙王心口爆开的血花。这个认知让他心脏抽搐——本不该存在的记忆正突破封印，像生锈的刀片在神经上拖行。
古月开始频繁更换家里的窗帘。唐舞麟发现每当自己凝视某处超过五秒，她就会用元素之力改变光线折射角度。直到某个午夜他被金属灼烧味惊醒，发现古月正用银龙爪剖开自己心口，取出半枚破碎的金色龙鳞。
"维修铺的除尘系统故障了。"古月把龙鳞塞回胸腔时笑着说，血珠顺着指缝滴在蓝莓派上。唐舞麟沉默地吃掉带血的甜点，第二天在洗碗池发现自己的眼泪把瓷碗蚀出了蜂窝状孔洞。
梧桐树停止落叶那天，唐舞麟在工具箱底层翻到褪色的婚书。羊皮纸上的誓言正在消失，他慌忙去蘸朱砂补写，却发现无论重复多少遍"与子偕老"，墨迹都会在古月踏入家门的瞬间蒸发。
"要换季了。"古月把晒好的羽绒被拢进玻璃柜，柜门闭合时唐舞麟看见倒影里她背后展开残缺的银龙翼。当他伸手想触碰时，古月突然哼起婚礼时的曲子，龙翼化作漫天星屑落进炖着莲藕排骨汤的砂锅。
最痛的时刻来得很安静。那日唐舞麟修好第999件魂导器，工具箱突然化作金色尘埃。他转身看见古月倚着门框吃蓝莓，七颗果实在她掌心排成将散的北斗七星。
"你该走啦。"古月把最后一颗蓝莓喂进他嘴里，酸甜汁液炸开的瞬间，唐舞麟想起这是轮回前他们共饮的毒酒味道。他死死攥住古月的手腕，却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原来这些年不是他困在人间，而是古月燃烧神魂凝固了时光。
最后一缕银发消散前，古月把额头抵在他颤抖的指节上。三百年前刺穿彼此的伤口同时在他们心口绽开，唐舞麟终于看清那些所谓转世，不过是古月用禁忌之术织造的幻梦，只为让他在永恒消亡前尝遍人间烟火。
雨还在下。维修铺的蓝银草彻底碎成冰粉时，唐舞麟腕间的机械表停止转动。表盘背面缓缓浮现出古月最后的神谕，那是用龙血写就的、比永恒更漫长的诅咒：
"我要你永远记得如何忘记我。"
-———
唐舞麟在收拾维修铺时，发现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古月清秀的字迹：
"亲爱的舞麟：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但请记住，这不是终点。在时间的长河中，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在未来等你，带着新的记忆和未完的承诺。记住，当你看到蓝银草再次绽放时，就是我们重逢的时刻。"
唐舞麟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的蓝银草。在晨光中，一株嫩绿的蓝银草正破土而出，叶片上闪烁着熟悉的银光。
"可我想要的是真正的你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