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坐上车之后他却没有立即开车，而是侧身一言不发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眼睛盯着自己放在膝盖的手。

[你看着我]陆舟衍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响起。

我不明所以，抬头朝他看去。

[咋了？]要我看什么？他不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他没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继续盯着他的脸看。

终于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额角有一处浅浅的疤痕，我用手指了指，[这里，是留疤了吗？]

[难看吗？]陆舟衍问。

我有点诧异，没想过他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

摇摇头否认，[不难看]

那道疤痕很小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对他这张伟大的脸造不成任何影响。

[还有呢？]陆舟衍又问。

我感到莫名其妙，还有啥？顶着满脸问号看他。

他却忽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把脸扭开发动车子。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莫名其妙。

我好像有两三个月没见过太太了，上次来看她时陆舟衍还在昏迷当中，如今她的气色都已经养回来了，依旧雍容华贵。

看到我，她很高兴，双手迎上来握住我的，[阿嫣，你好久没来了]

[对不起太太]我有点不好意思，之前走的时候答应过会常来看她，最终没能做到。

[来坐下，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点心。]

[谢谢太太]

太太牵着我到沙发坐下，但她却一直盯着我，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阿嫣，听你妈妈说你在学校谈恋爱了？]太太笑容依旧，可我却觉得她并没有在替我高兴。

我点点头承认。

太太接着问，[对方人品怎么样？性格怎么样？]

[都挺好的]我说。

[还是要相处了才知道，日久见人心]太太的笑容里带着寒意，她握着我的双手不放，又继续道：[放假了可不能再以忙为理由不来看我了，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你多来陪陪我。]

她叹了一口气，表情哀伤，[要是身体争气，我也想做自己的事业，不至于成了个什么都不懂妇人。]

我还在心里斟酌要怎么安慰她几句，她又说了起来，[都是生舟衍时落下的毛病，不然我也想给他生多几个兄弟姐妹，不至于家里这么冷清。]

她话锋一转，看着我目光慈祥地说，[阿嫣，你从小就来家里，我把你当女儿看着长大，真舍不得啊]

[太太，我以后会常来的。]她无非是一个人待着无聊，所以才说这么多可怜话。

太太拉着我说了许久的话，还想留我吃晚饭，我说妈妈在家里做好饭等我了，我不回去她就要一个人吃饭了，太太这才让我回去。

回去的路上陆舟衍让我不用太在意他妈说的话，别有心理负担。

我有点惊讶，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人长大了就会变得没那么讨厌吗？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时，陆舟衍淡然开口，[我明天中午的飞机，不在京市过年了。]

我有点惊讶，[啊？那太太……]

[我已经跟她说了，以后可能不会经常回来，你有空就去看看她]

我突然有点生气，想也不想就一通发泄，[那是你妈，凭什么让我去看？我去看了她就能高兴吗？你明知道她把你看作她的眼珠子一样，天天盼着你回家，而你却说以后不会经常回来！]

陆舟衍转头看来，一双眼睛猩红，[所以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我送出国啊，不离开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我被他吼得一愣，出国不是他的意愿吗？

我以为他都放弃走高考这条路了，高三那年他几乎没有学习过，整天和尚泽嘉那群人到处玩。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成绩烂，考不上国内的大学才出国镀金的？]他的表情有些委屈，眼睛也越发红。

我没接话，他继续追问，[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就是个家里有点臭钱整天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难道不是吗？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看着我，忽然嘲讽地笑了，别开脸冷漠道[下车]

我抓着安全带有些犹豫，他是不是还想说些什么？今天挺奇怪的。

[下车！]陆舟衍再次催促。

听他生气了，我急忙解开安全带开门下去。

车子立即就开走了，迫不及待，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停留。

心里有疙瘩，总想弄明白，于是我问了历钦陆舟衍上学时的成绩，他们是同班同学，应该有所了解。

历钦先是惊讶我会问他关于陆舟衍的事情，随后把知道的都说了，[他也不是成绩不好，有点偏科吧，数学和理综几乎每次都是满分，语文英语虽然差了点，但都能上一百，老师们也很喜欢他。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开始翘课了，考试也经常交白卷，就算来了学校也是上课睡觉，下课惹事，你那时候不也经常看到他在学校里欺负同学吗？]

我沉默了好久，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历钦接着道，[我说一下我的发现啊，纯属个人想法。我感觉高中那会他还是挺听你话的，每次你来我们班看他虽然都是为了完成他妈妈交代的任务，但你来了他就会写作业，老老实实听课。]

我反驳，[他那是为了回家不被太太责骂]

[可能是吧]历钦不确定地说道，[反正以我的看法，他就算后来整天混日子，要是高考时用心也是能考上很好的学校。]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大脑逐渐放空，留下一些过往的记忆片段，很是模糊。

[怎么突然问这些？你们见面了？]历钦在电话那头问。

[嗯]然后我就把今天下午他说的那些话告诉历钦。

历钦沉吟片刻，[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要不然你仔细回想一下？]

[我想不起来]我叹了一口气，[你说他跟我说这些干嘛？又不是我让他出国的，还冲我发火，真是莫名其妙。]

[他的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历钦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跟小炮仗似的]

[就是]我附和道，[一点就炸，噼里啪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