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和历钦通完电话准备去睡，发现在通电话的时候切进来好几通未接，有尚泽嘉也有林天泽的。

我刚准备回拨其中一个，尚泽嘉的电话就又一次打进来，我立即接通。

其实跟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开口时有些尴尬，[有什么事吗？打了好几通。]

[终于打通了！]尚泽嘉输了一口气，[你今天是不是和陆哥发生争执了？]

[没有吧]我个人觉得那不算争执，不就是实话实说，语气又重了点，怎么能算是争执？

[给你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尚泽嘉切换成视频通话，漆黑的环境里地上坐了个人，嘴里含糊不清在说着什么[你骂我，让你骂我]

尚泽嘉把镜头推近，陆舟衍盘坐在桥面，脑袋磕在栏杆上，对着黑漆漆的江面自言自语，手里抓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石头往下丢。

[他在干嘛？]我问。

[这是他生气的仪式感]尚泽嘉解释，[不过已经很久没举行了]

[什么鬼？]我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当着人家的面不合适。

[他是不是喝酒了？]我听着他的声音不太对劲。

[喝了，哎呀，你劝劝他吧，这大晚上在这里真的好丢人啊，一堆人和车经过都看着，还有人录视频的，我们真的丢脸死了。]尚泽嘉语气里充满无奈。

[关我啥事？]再说了，他能听我的？

[就是你把他搞生气的，你来解决。]林天泽的声音传来。

我不服，极力反驳，[不是，关我什么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把他搞生气的？]

屏幕晃了一下，应该是林天泽把手机抢走了，因为他的声音更近更大声了。

[这还用眼睛看吗？从小到大他能举行这种丢死人仪式感的时候都是因为你。在京市丢人也就算了，之前还丢人丢到国外，他跑去扣人家路上的鹅卵石，被追着罚款，我都懒得喷，你知不知道有多丢人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怎么都能赖到我头上？

[我就说当初不应该全都跑出国，但是又怕家贼难防]

[喂，你冲我翻白眼干什么？]尚泽嘉大叫起来。

[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家贼不是你吗？]

林天泽和尚泽嘉大吵了起来，吵得我耳朵好痛，但幸好我一直看着屏幕，于是就看到陆舟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长腿一迈开始翻护栏。

吓得我比他们叫得更大声，[他要翻护栏！快拉住！]

[啊卧槽你特么的]手机被他们扔到地上，但应该是把人拉住了。

后面只能听到声音，屏幕一直都是黑的。

尚泽嘉：[陆哥你咋样了？]

林天泽：[吓死我了死小子]

陆舟衍：[这里痛]

尚泽嘉：[哪里痛？我们看看]

陆舟衍：[这里]

林天泽：[妈的，跟我们说有个屁用，起来]

尚泽嘉：[你别这么凶嘛，他现在很脆弱的]

陆舟衍：[我不回去，我不想出国]

林天泽：[那他妈的就不出啊，现在放假谁让你跑回英国了？]

陆舟衍：[我爸，都怪我爸呜呜呜呜]

林天泽：[卧槽你哭个鸡毛啊]

我对着漆黑的屏幕张了张嘴，感觉有点三观炸裂了，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陆舟衍哭。

尚泽嘉：[天哥，你别骂他了，他现在真的很可怜。]

林天泽：[你现在当好人了，之前偷家的时候不是很勇猛吗？]

尚泽嘉：[你怎么又说这件事？不是都过去了吗？]

林天泽：[那还不是这个煞笔要死要活的把你吓到了，特么的真想把你俩都揍一顿。]

尚泽嘉：[那他不说我也不知道啊，怎么能怪我？]

虽然很想听下去，但快十二点了，所以还是忍不住打断他们吵架，[喂，你们别吵了，没什么事先挂了，我要休息。]

屏幕重新亮了起来，我再次看到坐在地上抱着护栏的陆舟衍，紧接着却是林天泽丝毫不客气的声音。

[你睡什么？你睡得着吗你？]

[……]我无言以对，确实不一定睡得着。

[我们在三桥，过来吧]林天泽说完就把视频切断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换上衣服出门了，凌晨的夜晚特别冷，寒风呼啸，桥上的风更是刺骨。

到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还在那里，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一个站靠在护栏上抽烟。

这个时间车辆已经变少，也没有行人经过这座桥，萧条得更冷了。

我把脸埋进围巾里，不让风吹得那么疼，快步走近他们。

[闻嫣]蹲在地上的尚泽嘉率先看到我，立马就站了起来。

地上的人身子似乎僵了一下，但是依旧是原来的姿势不动。

林天泽吐出一团白色的烟，侧过脸看来，[来了，聊聊呗]

[换个地方吧，这里好冷。]我说。

林天泽朝脚边的人看去，[看他愿不愿意走了，吹一晚上风了，酒都吹醒了也不肯走。]

我看着陆舟衍的背影，问道，[陆舟衍，要不要去个暖一点的地方？]

他没吭声，林天泽便说，[那就在这里说吧，反正就几句话]

我沉默地等着他们的下文，心中不禁好奇他们要说什么，是和我有关的吗？

林天泽把烟头丢进身后漆黑的江水里，幽幽开口，[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能知道最早的时间就是毕业去海边玩那次，在KTV把尚泽嘉揍了一顿。]

[可能还要早一点，可能是被骂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地痞混混，也有可能是被说招人讨厌的时候。总之……]林天泽森冷的目光朝我投来，[你这张嘴挺厉害的]

我没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贺闻嫣，其实我确实有点讨厌你，包括我们一起玩的那群人，大概除了这个家伙]林天泽指了一下尚泽嘉，继续说，[我们都挺讨厌你，因为只有你总是阳奉阴违，表面上显得似乎很害怕这个“小主子”，眼神却从来不加掩饰对他的讨厌和鄙夷。可是你凭什么？凭什么从来没有了解他一星半点，却一直在低看他的所有？]

像是被人撕开了光鲜的面具，让我有一瞬间的无地自容，我深吸一口，保持镇定看向林天泽，还想听听他能再说些什么。

[可即使这样，他还在有所期待，跟特么煞笔似的。]林天泽换了一副语气，转述[我今天逃课，晚上她会来找我吧？你说我要是早恋，她会跟我妈说吗？会教育我吗？]

林天泽又点了根烟，嘲笑道：[事实就是他根本从来都没有被注意过，一天到晚瞎忙活。]

耳边冷风呼啸，吹得我眼角生疼。而我那有着铜墙铁壁的小世界似乎被撕开一道裂口，要是不及时缝补就会崩塌，会被入侵。

[抱歉]我用力捏着口袋里的钥匙扣，咬了咬牙道，[这些话我会当作没听到，夜很深了，你们早点带他回去吧，别吹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