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的青铜门把手上凝着晨露，林小满攥着物理笔记在走廊徘徊。透过蒙着水雾的玻璃窗，能看见季言川正在调试示波器。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银色的机械表，冷色调的荧光屏将他英挺的鼻梁镀上一层蓝边。
叩门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错题本。"季言川头也不抬，镊子夹起晶体管，"右手边第三个抽屉有草稿纸。"
林小满局促地站在实验台前，余光瞥见他正在组装的电路板——缠绕的导线间嵌着枚草莓钥匙扣。还没等她细看，季言川突然转身，实验服带起一阵薄荷香的风。
"上周的力学题。"他抽出红笔在错题集上画圈，笔尖突然顿住，"传送带摩擦力分析，你写了首俳句？"
泛黄的纸页上，铅笔字迹晕染开来：
【樱花落肩头
传送带载不动思念
加速度是零】
林小满耳尖发烫，那是上周物理课走神时的涂鸦。刚要解释，季言川已经翻开新页，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她身侧："动能定理。"
呼吸间都是清冽的薄荷味，林小满盯着他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笔尖在草稿纸上游走，季言川的袖扣偶尔擦过她手背，凉得像初春的溪水。
"专心。"笔杆突然轻敲她额头。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玻璃瓶哐当砸在地上的声响让林小满下意识瑟缩。季言川皱眉看向声源，白大褂衣摆擦过她发梢："在这等着。"
走廊里，扎着蝴蝶结的女生正在捡玻璃碎片。看到季言川的瞬间，眼泪簌簌落在化学试剂箱上："学长，我的浓硫酸..."
"护目镜戴反了。"季言川蹲下身，胶头滴管精准吸走最后一滴液体，"实验楼守则第七条。"
女生涨红着脸跑开时，林小满正趴在窗边偷看。季言川转身的刹那，她慌忙抓起桌上的烧杯假装清洗，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那是量筒。"
林小满手一抖，肥皂泡咕噜噜冒出来。季言川不知何时靠近，带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覆上她指尖："手腕要这样转。"温水从指缝流过，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胶传递过来，像捂不化的雪。
午后的阳光将两道影子投在试剂柜上，季言川的白大褂衣角与她浅蓝的裙摆若即若离。林小满数着他睫毛在眼下投的影，突然发现他右眼尾有颗极淡的泪痣。
"看题。"笔尖在纸上戳出小洞。
补习结束时夕阳正好漫过窗棂，季言川从储物柜取出便当盒。林小满收拾笔记的手突然顿住——透明饭盒里躺着五颗鲜红的草莓，每颗都去了蒂摆成心形。
"实验材料。"他面无表情地盖上盒盖，耳廓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林小满抱着书包逃出实验室，校服口袋里有什么硌着手心。摊开掌心，是枚银色U盘，贴着小小的草莓贴纸——显然是刚才整理器材时误拿的。
机房电脑亮起的瞬间，她差点打翻水杯。U盘里只有一个命名为"观测记录"的文件夹，点开后是密密麻麻的监控截图：她踮脚够图书证的样子、在食堂被辣出眼泪的瞬间、还有昨天蹲在樱花树下喂流浪猫...
最后一张照片放大后能清晰看到，她马尾辫上的草莓发绳闪着微光。图片备注写着：样本A-017，草莓因子活性增强，建议持续观测。
林小满抓起U盘冲回实验楼，却在拐角撞见季言川正在锁门。暮色里，他举着手机低声说："妈，当年那个..."
夜风卷起他的尾音，林小满屏息躲在廊柱后。季言川的侧脸浸在月光里，冷硬的轮廓突然变得柔软："是，和小时候救我的女孩戴着同款发绳。"
樱花簌簌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等脚步声远去，林小满轻轻打开实验室的后窗。月光流淌在实验台上，摊开的笔记本里滑落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小女孩蹲在游乐园沙坑里，马尾上的草莓发绳晃成虚影。
照片背面是稚嫩的笔迹：【给小川的承诺：长大后要种满草莓田】
林小满突然想起十二年前的盛夏。孤儿院的围墙上，穿条纹病号服的小男孩接过她递来的草莓，琉璃般的眼睛盛满泪水："会疼吗？"
那时她刚为摘草莓划破手心，却把创可贴按在他打着点滴的手背："妈妈说，草莓是心形的，可以把疼痛都变甜。"
此刻实验台上，季言川的手机突然震动。锁屏亮起的刹那，林小满看见自己趴在课桌上小憩的照片，时间显示是转学第一天。
夜风掀起窗帘，将她的发丝和惊喘一同卷进月光里。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亮起，映出季言川修长的身影。他斜倚在墙边，指尖转着实验室钥匙："观测对象擅自闯入禁区，要接受惩罚。"
林小满后退时撞翻试剂架，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季言川伸手护住她后脑，白大褂袖口扫过她发烫的脸颊："明天开始，晚自习后加测草莓因子活性。"
他的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角，那里沾着中午偷吃草莓酱的痕迹。月光在两人之间流淌成河，林小满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以及他喉结滚动的轻响。
器材室监控屏幕幽幽发光，季言川把玩着那枚草莓发绳。画面中的少女正在仓皇逃跑，发梢掠过的空气里漂浮着十二年前的草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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