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与同调

月光如水般倾泻在本丸的庭院里，明漫拒绝了其他刀剑的陪同，独自坐在回廊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自那场大战后，本丸的刀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总会有人"恰好"出现在她方圆五步之内。

"哎呀，主人又在发呆呢。"带着关西腔的慵懒声音从头顶传来。明漫抬头，看到髭切正倚在廊柱上，金色的发梢在夜风中轻轻摇晃。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膝丸抱着手臂欲言又止。

明漫刚要开口，髭切已经在她身边坐下，膝丸立刻跟着跪坐在兄长身侧。月光照亮髭切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旧伤，那是曾经断刀留下的痕迹。

"听说主人在调查我们的过去？"髭切笑眯眯地托着腮，鎏金般的眼眸却透着锐利，"不如直接问本人更有效率哦。"

明漫心头一跳。她确实在资料室发现了源氏重宝的修复记录，泛黄的卷轴上记载着髭切曾在坛之浦海战中折断的往事。此刻被当事人当面点破，耳尖不禁发烫。

膝丸突然重重放下茶盏："兄长！不要为难主人！"他转向明漫时语气立刻放柔，"主人若想知道什么，我等定当......"

"等等，"髭切歪头打断弟弟，"你叫什么来着？"

"我是膝丸啊！"深绿短发的太刀瞬间破功，"都说了八百遍了！"

明漫忍不住轻笑出声。这熟悉的场景自从这两把源氏重宝来到后总在本丸上演，但此刻月光下的兄弟拌嘴却让她想起资料里那个残酷的记载——髭切在漫长的传承中遗失了原名，连胞弟的称谓都变得模糊。

笑声戛然而止。明漫突然捂住胸口，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燃烧的城池、折断的太刀、浸透血色的海浪......

"主人！"膝丸第一个发现异常。明漫的瞳孔正在变成诡异的鎏金色，与髭切眼眸的颜色如出一辙。

髭切按住弟弟拔刀的手，指尖轻轻点在明漫眉心："原来如此，您连这个能力都继承了啊。"他的笑容染上苦涩，"看到别人的记忆，很痛苦吧？"

明漫剧烈喘息着，额角渗出冷汗。方才看到的不仅是髭切的记忆，还有无数刀剑的过往——三日月在战国烽烟中辗转易主，鹤丸在皇陵中的千年孤寂，连一期一振失去弟弟们时的悲鸣都清晰可闻。

"为什么......"她颤抖着抓住髭切的衣袖，"你们承受了这么多，却还能......"

温暖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眼睛，身体感觉被拥入一个温柔却宽厚的怀抱。膝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请不要再看了，主人。"向来严肃的太刀此刻声音发颤，"那些血与火，不该污染您的眼睛。"

明漫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滑落。不知是她的泪，还是膝丸的。

次日清晨，本丸笼罩在异常凝重的气氛中。明漫在饭堂门口被三日月拦住，付丧神脸上罕见的没了笑意。

"听说主人昨晚晕倒了？"他手中的折扇抵住门框，"能让我们看看您的手吗？"

明漫下意识将右手藏到身后，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鹤丸抓住手腕。衣袖滑落，众人倒吸冷气——她白皙的手臂上浮现出暗红色的刀纹，正是髭切本体上的古刀铭。

"果然开始同调了。"药研推着眼镜从阴影中走出，"当审神者与刀剑男士的共鸣超过临界值，就会......"

"就会变成真正的刀鞘。"长谷部一拳砸在墙上，目眦欲裂，"那群混蛋，居然在主人身上做这种实验！"

明漫怔怔地看着手臂上的纹路。昨夜看到的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举着源氏重宝的图谱，在她皮肤下植入发光的金属......

"没关系的。"她突然开口，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微笑，"如果是成为你们的刀鞘，我很乐意。"

"您根本不明白！"一向稳重的膝丸突然低吼，"兄长他......"话到一半却哽住，碧色眼眸泛起水光。

髭切轻轻按住弟弟颤抖的肩膀，转向明漫时仍是那副慵懒的笑脸："我们源氏重宝啊，可是吞噬过无数主人的妖刀呢。"他撩起衣袖，露出与明漫手臂上一模一样的刀纹，"特别是被折断重铸的刀，会不自觉地渴求灵力......"

话音未落，明漫突然踉跄着扶住门框。无数声音在脑海中炸响，这次不只是记忆，还有刀剑们深藏心底的情感——三日月的孤寂、鹤丸的恐惧、长谷部近乎偏执的忠诚，全部化作汹涌的灵力洪流。

"快阻止共鸣！"药研的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明漫感觉有谁从身后抱住她，带着淡淡的龙胆花香。一期一振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请看着我，主人。"他强制扳过她的脸，"想想本丸的樱花，想想我们一起做的牡丹饼......"

更多的手覆上来。三日月将额头贴着她的，鹤丸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连沉默寡言的大俱利伽罗都握住了她的指尖。澎湃的灵力渐渐平息，明漫眼中的鎏金色缓缓褪去。

"真是......吓到我了。"鹤丸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髭切突然单膝跪地，太刀横举过头顶："请允许我离开本丸。"他垂下的金发遮住表情，"在下的诅咒，不该波及......"

"兄长！"膝丸的刀同时出鞘，"若是兄长要走，我......"

明漫伸手握住髭切的刀锋，鲜血顺着银白的刀身蜿蜒而下。在众人惊呼声中，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不是诅咒，是比人类更有人性的存在。"

血珠滴落在刀纹上，暗红的纹路突然发出金光。髭切震惊地发现，那些困扰他千年的怨气正在消散。

"看来找到真正的主人了呢。"三日月轻笑着展开折扇，"对吧，髭切殿、膝丸殿？"

被点名的太刀愣在原地，看着兄长手臂上的刀纹逐渐变成樱花的形状。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和髭切一起被拉进了主人的怀抱。

明漫把脸埋进膝丸带着松香味的狩衣里，闷声说："以后不准擅自说要离开的话。"她没看见，向来矜持的源氏重宝们，此刻都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