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未来的某一天我才会知道,我当时并不在意的做法,会让自己不知怎么弥补,每每想起都会痛恨当时的自己。
——万芙的日记。
昨天那一场大雪,今早已然停了,早起烧饭的人,都出去拿木柴了,即使戴着口罩,睫毛也还是不可避免的结霜。
即使昨天和万鹏大吵了一架,林娟也还是早早起床烧饭,她可不想因为自己闹脾气就让自己的宝贝闺女饿着,万鹏昨天晚上出去和朋友喝酒了,现在也没回来,自己反倒不用烦了。
早上七点钟万芙在炕上还没有睡醒,她撅着屁股趴在枕头上,活脱脱的像只小猪,她显然已经把昨天晚上万鹏教训她的事给忘了。
林娟打开门,见炕上的“小猪”还在睡着,不见一丝醒意,笑了坐在床边摸了摸万芙的脑袋,她妥协了,她不想吵了,她爸妈远在千里,身边只有这两个女儿是自己的亲人了,为了她们,自己也要好好生活。
林娟拍拍万芙的屁股“该起床了,你个小猪啊,还不起来,集市上的烤场一会儿就买没了啊,这可怎么办?”
“一秒,两秒,三秒……”林娟在心里数着,果然被子里的“小猪”被唤醒了。
万芙的辫子睡的歪歪扭扭的,一边上一边下,眯着小眼睛,转头看向林娟,“妈妈,我去,我要肠,要好多肠,还要章奶奶炸的油条”
“你可不能吃油条了,你过年后马上要上大班了,是大姑娘了,得注意形象。”
万芙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其实也还是比一条缝大了一点,原本坐起来的万芙像被雷击中一般倒在床上。
“啊啊啊,什么都不让吃。”
林娟略有些打趣的意思说“再吃下去,你眼睛就彻底胖没了昂。”
哦!好恶毒的诅咒。
万芙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被亲戚讨论为什么眼睛那么小,没遗传到爸妈的优点。
万芙抱着手臂,转过头,好像下了很大绝心“妈妈,我们绝交吧,我以后不和你玩了,你,要失去我了。”
看着床上已经开始绝交的万芙,林娟笑了“你和我绝交,谁给你做饭洗衣服啊,也没有人给你扎漂亮的辫子了。”
不到两秒万芙就叹了口气,万芙屈服了,不吃油条了,就当减肥吧,哎,小胖子的痛苦,谁都不懂。
快要九点半了,万芙才磨磨蹭蹭的从屋里出来,身上穿了件带有白雪公主的棉服,但是略显搞笑的是万芙是一个胖嘟嘟的公主,裹得很紧,可这已经是最大号了。
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万芙还是不满意,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随后拿起镜子前的苹果咬了一口,反正吃苹果应该不会发胖吧。
走出东屋的万芙,透过窗子看见了坐在桌子前的汪思清,他坐的很直,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高领棉衣,衬得他皮肤更白了 。夸张一点说万芙只见过隔壁去世的大爷爷这么白。
汪思清转过头时看见了万芙,他的眼睛是内双,并不是当时人们口中流行的浓眉大眼的帅哥,但是他眼睫毛很浓密,身形又瘦削,稍微有些秀气了。
万芙盯了他一会,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开心呢?这样他就会自己走了。
小万芙还不知道林娟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也没想着把气撒到一个孩子身上,可是她没跟万芙说呀。
万芙故意朝屋子里面喊“妈妈,我们快走吧,集市上的烤肠可好吃了,可香了,就我自己吃,才不给别人。”说着她还扬起了脑袋。
一边的见汪思清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躲到了万芙看不到的位置,万芙还觉得他是伤心去了,这让万芙很开心,她觉得自己很聪明。
汪思清其实明白万芙讲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在姥姥家舅妈经常颐指气使的骂他,什么难听的话他都听过,有时还顺带着他那说去读书就在也没有音讯的妈妈。
最严重的时候,舅妈嫌骂他不解气,便不让他上桌吃饭,声称他妈妈一份钱没往家里寄过,哪里就要让他天天白吃白喝啊,他安静的听着,也许有一天妈妈就会回来,把他带走了,他要在坚持坚持。
集市上确实热闹,坐在小车上的万芙兴奋不已,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正在捕捉好吃的的身影,买完烤肠和糖葫芦之后,万芙便坐在车兜里等着去买菜的林娟。
回去的路上看见别家院子里堆的雪人,万芙便和林娟商量道:“妈妈,我们回去堆雪人吧,好不好?你放心,这次看我的,我肯定帮你堆一个最漂亮的。”
本来认真开车的林娟,将头侧了过来,认真的看向万芙“算了吧,你每回堆雪人堆的都特别丑,而且还都是半个脑袋,妈妈刚生完妹妹才两个月,还不能给你堆雪人,下次,好吗?”
万芙反复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完了,一定是中箭了,好痛,她又不想和林娟讲话了。
其实万芙本来也没那么想堆雪人,但是林娟一反对,她反而更想堆了。她脑子里想到了汪思清。
他长得很高,肯定有力气能够堆一个漂亮的雪人,而且堆雪人冻的手指会很冷很冷,正好欺负一下他,说办就办。
回家之后,林娟见万芙吭哧吭哧的便要从车斗里自己下来,两条小短腿,正不停的晃悠着,林娟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了。
转过头的万芙皱着一张小脸儿“妈妈,你怎么了?难道是风大吹的难受了吗?唉,你可真叫人不省心。”
见万芙一脸认真的样子。林娟更是笑到直不起腰了,他这个女儿可真是个活宝啊“好啦,你别动了,妈妈抱你下来,今天这么着急做什么?”
万芙很着急的说“妈妈,我要去找那个住在西屋的哥哥让他哄我一会儿,我要让他给我堆雪人。”
林娟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她有些不可置信,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把人家赶出去,今天这脸变得未免也有些太快了吧。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算了,难道她还真能让两个孩子,永远不说话不见面,这未免也不现实,再者说她还要过日子,邻里邻居的瞧着她这个后妈也要做的合格一些,她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那滋味儿可不好受,小女儿被婆婆带着林娟也很担心,便回屋里去了。
万芙飞奔的跑向西屋。她趴在门框上,只露着一双眼睛和被风吹的立起来的辫子,看着屋里的汪思清正在写作业,她慢慢的走向前,拍了拍他的后背,等到汪思清把头转过来之后,万芙又把手背在后面,俨然一副教导主任的做派,仰着脑袋表情很傲娇“你,现在,放下你的作业,出去给我堆雪人,你听见没有?
见汪思清眼睛里毫无波澜万芙更着急“快点儿,你怎么这么呆呀,你是不是叫小呆呆呀?”
汪思清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一般,整个眼睛里透露着平静,微抿着嘴,看着万芙,不一会儿便起身走了出去,他知道昨天晚上那个看似内敛的女孩,可能是没有以真实的面目对待自己,这个应该又是他对自己为难的招数。
万芙以为他生气了,要去找隔壁院的奶奶告状了,她最讨厌奶奶了,奶奶每次都把好吃的留给小叔家的弟弟,从来不给自己吃,还老是说她胖。
她上前拦住汪思清,仰着头气势汹汹的问他:“你去哪里,别想告我状,小心我咬你,我可厉害了,上回我们班里的王晓杰都被我咬哭了,你可小心一点,别惹我,听见没。”
汪思清停下来,认真的看向万芙“你不是要我去给你堆雪人吗?”
万芙是个典型吃软不吃硬的孩子,她看汪思清语气这么好,便有些不舒服了,感觉自己有点像动画片里的灰太狼了,他总是欺负懒羊羊,以后肯定会挨平底锅的。
哦!这可怎么办。
汪思清并不知道万芙脑子里想的这么丰富,还以为万芙是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准备刁难自己。
穿好棉服汪思清准备给万芙堆雪人了,才不久,汪思清就把雪人的身体堆好了,一旁的万芙顿时变成了星星眼“哇哦,好大的雪人公主啊”
汪思清有些好笑的看向眼前这个白白的小胖孩一个劲儿的转悠“你刚说什么?”
万芙才没心情搭理他,围着汪思清堆的雪人直转悠,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呲着小牙看向汪思清,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还不错,就暂时让你当十分钟哥哥吧”
就在雪人公主快要完工之前,老天很不给面子的又下起了雪,甚至打在脸上还特别痛,这让一向娇惯的万芙忍受不了了,但是今天一定得把这个雪人公主堆好,她便一个人跑到了屋檐下躲避风雪,命令汪思清自己堆。
风雪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汪思清把自己衣服上帽子戴好,却还是抵御不了风雪的侵蚀,堆雪人冻的他一双手直发颤,很疼很疼。
多年后的一天,也下了和今天一样的大雪,她问我,手是不是很疼时,我才想到那天的雪,可是我明明只记得她的脸。
——汪思清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