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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人生是初见

有些人喜欢撕开别人的伤口,将它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却还觉得别人其实没有那么痛。——万芙的日记。

  汪思清终于顶着风雪将万芙的雪人公主堆好了,他看了看自己已经冻到无法弯曲的手,走回了西屋里。

  

  他并不想理隔壁屋檐下的万芙,不是生气,只是他确实不在乎她,他与人交流永远不冷不热,这似乎是性格上的缺陷,做不到与人亲近。

  从在肚子里的时候母亲汪佳丽就非要和万鹏离婚,他出生七个月时,母亲汪佳丽又偏要出去读书,为此与姥姥大吵一架,此后就了无音讯了。

  

  

  他的整个童年并没有母亲的陪伴,年龄大些后他只在照片上见过母亲,她是一位很美的女人,像花园中艳丽的玫瑰一般,让人沉迷。

  

  汪思清小的时候就在舅妈的喊骂声幻想汪佳丽会突然出现带自己走,但都在日复一日中消磨殆尽,他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这变成了不可撼动的事实。

  

  上小学后他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只要有人欺负他,他就不要命一样还回去,终于再一次被叫完家长时,他走在姥姥身后,看见姥姥瘦得越发单薄的脊背,他讲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此后他就变得越发沉闷,也不再打架,独来独往成为了常态,过着上学,听课,做作业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

  

  即使这样,舅妈张小梅也还是会苛待他,她并不喜欢汪思清,因为他和自己儿子汪文轩同龄,却比自己儿子好了太多,出于嫉妒的心理,只有稍稍折磨汪思清,看他过得艰难,才能做到心理平衡,所以汪思清已经这么大了,却还没有接触过电视机这种东西,知道的动画片更是没有,看着同学们讨论情节时,他也是个局外人。

  

  他很优秀是老师每年评选出的三好学生,常年考年级组第一,是各科老师眼里最看重的学生,他也还是和所有人脱轨了。

  

  他沉闷,安静,没有一点这个年纪男孩身上的淘气,时间长了,灵魂都已经破败不堪了,却还是要维持表面的正常。

  

  被父亲万鹏接回来也是因为姥姥身体已油尽灯枯,却联系不上母亲,碰巧父亲想和自己联系“感情。”其实他知道父亲为什么接自己回来。

  万芙在屋子里看电视时总是想起汪思清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歉疚,即使只有五岁万芙也总是觉得汪思清身上总是透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这可和他身上清冷的气质没什么关系,万芙觉得她是一个孤单的人,他来了之后,不看电视,不吃好吃的,只知道写作业。

  

  万芙想了想怎么才能“感化”一下他呢?就这样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电视里正重播着《小鲤鱼历险记》此刻的情节当中,小美美正在问双面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双面龟,你干什么。”只见双面龟真诚的将手中的仙丹递向小美美讲“你是黎明的朝阳,把我黑暗的生命照亮。”

  

  此刻的汪思清和万芙并不知道这句话会贯穿他们的整个人生。

  

  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错落有致的照射在熟睡的小小身影上,安静又美好。如果人可以一直不长大就好了,开心就笑,伤心就哭,不用戴着勉强自己的面具。

  

  

  万鹏将门轻轻推开,这几天他忙着办理汪思清迁户口,转学籍的事情,今天晚上才办完。

  

  他和林娟多年的夫妻,他了解林娟,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只要自己不在吵,为了两个女儿林娟也不会和自己在闹了,万鹏从来都抱有时间长了事情就一点点遮掩过去的思想过日子,这对林娟来说无疑是残酷的,让她无数次歇斯底里,却无法解决,最终归于平静。

  

  

  饭桌上第一次把这家人聚在一起,万鹏不知是在对着谁说话“思清的学籍已经转过来了,寒假之后就能和万芙一起去学校了。”

  

  林娟并不是很想理他“嗯。”

  

  

  万鹏又讲“到时候你也可以轻快一点,不用接她了,思清就能带着妹妹一起去。”略有些讨好的意味,他觉得这就是在和林娟道歉了。

  

  不一会儿隔壁院的郭彩云便拿着自己炸的煎饼送来了,还没进院儿就已经听见她跟住在前街的张大姐宣传自己给孩子们炸的煎饼了“哎呀,我给我孙子孙女送点儿煎饼吃,这孩子不是接回来了嘛。”

  

  

  进屋后,看见屋里气氛好像不对劲,郭彩云是一个非常有眼色的人,将煎饼放在桌子上后,她开始了话题“鹏啊,你给思清转学办好了吗?这孩子学习好,你可不要给他耽误了。”

  

  万鹏抱起饭碗看了她一眼“好了,上次去问校长说已经给转过来了,户口也迁到咱们家这儿来了。”

  

  说着做势,把身后兜子里的户口本儿拿给郭彩云看,翻开户口本儿之后,郭彩云皱起了眉头,这出生日期也不对呀,按理说怀胎九个月孩子就能出生了,当初汪佳丽说自己是一月末怀的汪思清,那汪思清的生日应该是十月末或十一月初,怎么能是六月出生的,这从哪儿算起?

  

  正想着郭彩云就使了个眼色把万鹏叫了出去“小鹏啊,这孩子出生月份不对啊,你就没好好算算?汪佳丽说她是一月末怀的孩子,怎么能是六月生的?”

  

  万鹏呵呵笑了两声“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汪佳丽也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怀的思清了,她的话你听听就得了,还真往心里去啊?”

  

  见万鹏一脸的不耐烦,郭彩云也没有接着再说下去,算了,自己也挺大年龄了,干嘛惹这种事情,退一万步讲,就算汪思清不是万鹏亲生的孩子,自己又不是只有万鹏这一个儿子,如果因为这事儿把自己和万鹏之间的关系搞僵了,可就因小失大了“行,那妈走了啊,你弟那儿还等着我去给他哄孩子呢。”

  “嗯,妈,你慢点儿。”

  回到屋子里的万鹏,还觉得郭彩云是大惊小怪,心里觉着好笑便推了推林娟“哎,你知道刚刚妈把我叫出去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还不是那点儿事儿,怕我对那孩子不好呗。”

  万鹏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那么小心眼儿?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呢,妈叫我出去是说思清的出生日期不对。”

  这下换林娟蒙了“出生日期不对?这出生日期还有什么毛病吗?”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毛病,就是妈岁数大了,疑心挺重,我也不知道思清是什么时候生的,汪佳丽在她刚怀孕的时候就回娘家了,孩子都生出来几个月了她才通知我,我上哪儿知道去?”

  听到这儿林娟未免心里咯噔一声,同样是作为母亲他觉得记住孩子的生日对小孩子来讲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毕竟年纪小的孩子都喜欢过生日。“思清的生日是几月份呀?”

  “我刚刚看户口本儿应该是六月十三的”万鹏说着低头再次打开户口本儿确认了一下。

  “我的生日是姥姥随便填的,姥姥说妈妈也不知道我是几月份生的。”

  

  原本低着头的汪思清出声了,少年沉静的声音让林娟和万鹏都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大家,眼里却如一如平常的平静,仿佛刚刚讨论的并不是他,他只负责给他们解释关于出生日期这个“大问题。”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但是今天不一样,林娟老家的侄子今天刚好跟着他爸爸来送货,晚上才走,林娟便也招呼他吃饭了。

  

  这时林娟的侄子却突然来了精神“那你平时怎么过生日?万一有人也是六月十三日这天出生的,那你岂不是抢了别人的生日?那样的话人家会不开心的。”

  

  听见这话让万鹏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身旁的林娟也觉得这孩子有些可怜,想赶紧把侄子的嘴给堵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呀!

  

  这顿饭气氛实在是尴尬,晚上气温下降的厉害,一阵风刮过,吹的玻璃窗发出阵阵响声,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恶鬼出没一般吓人。

  

  坐在门槛处的汪思清看向远处,他扭头发现有一个小朋友正在打量着自己,此刻万芙同学正扒着院子里海棠果树的树身,可惜了她那胖胖的身体露出了一半,竖立的小辫子也从树后歪了出来,不知怎的汪思清每回发现万芙时第一眼都集中在她那扎的很花哨的辫子上,而且她似乎很喜欢鲜艳的发卡,在冰天雪地当中更是显眼了,这孩子还挺有当特务的潜质的,偷偷摸摸的。

  

  

  正想着万芙就突然从树后冲了出来,跑到汪思清面前,把他的手使劲拽开,往他手上放了好多五颜六色的奶糖“这个我不爱吃,给你吧。”

  

  随后还没等到汪思清开口万芙转头就跑,本想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但天不遂人愿,尴尬的是万芙跑丢了一只拖鞋,她胖乎乎的身体一个不稳便摔了个狗吃屎,整个人趴在雪地里,汪思清看了过来,万芙同学正吃力的往起爬,一滑又摔坐下了,这一下可摔得更狠了,因为汪思清看到万芙的脸在她屁股摔到地面时晃动的脸。

  

  坐在地上的万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摸样很认真的叹了口气,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慌,要优雅,随后便再次起身去捡拖鞋,抱着拖鞋就跑回屋了,只留下一个不是很优雅的背影。

  

  目睹全过程的汪思清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右脸露出个淡淡的酒窝,弯着的眉眼似洁白的皎月,让人觉得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其实这个叫万芙的妹妹也很好。

  

  

  我曾经以为痛苦会帮助我成长,所以我努力接受它,希望它有一天会放过我,但是痛苦就是痛苦,你越积攒,就越多,直到你有一天无法承受。——汪思清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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