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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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厨房里取了热汤，齐煌一路送着来到了门口，只见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和尚，手持锡杖立于雪上，他的僧袍虽已洗得发白，却一尘不染，眉宇间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宁静。

那和尚只听门内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位身着素色罗裙的少女。她约莫十六七岁，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端庄之气。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

龙套（和尚）贫僧路过此地，口渴难耐，不知可否讨一碗水喝？

齐煌回了俗家礼，将这热汤双手奉上。

齐煌大师请用。

和尚接过汤碗，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少女的面容上。他虽修行多年，早已看淡世间万象，但此刻却不由得微微一怔。少女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庄严贵气，额宽鼻挺，双目清澈如秋水，唇若点樱，虽未施粉黛，却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和尚心中一动，暗自一算，饮下了这汤，随即放下碗，合十道：

龙套（和尚）多谢施主。贫僧观施主面相，贵不可言，将来必是母仪天下之相。

初闻次言，齐煌只是庆幸父亲如今不在这门口，若是被父亲听到这风言风语，只怕是要把自己送入京城才是.

齐煌大师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且家中兄长已为我定下亲事，怎敢奢望如此尊荣？

和尚摇头道：

龙套（和尚）天命所归，非人力可改。施主虽身处闺阁，却已显龙凤之姿，他日必有大造化。

齐煌不再多言，生怕隔墙有耳，只是微微颔首，目送和尚离去。那和尚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雪色中。

这一遭很快就被齐煌抛在了脑后，她这番回去之后又随着齐荃一道打理着手中的账本。只盼到了日落时分，前院子里忽然传来了父子二人的争执之声。

齐臧我道你怎的忽然提起了亲事，原先为父在信中所言你的亲事，你是一概都退了。如今你做了谏议大夫，身份大了，敢与你老子较劲儿！拿陛下的圣旨压老子是吧？老子拼了命给你相看的世家贵女你不要，偏就要去娶督邮之女！还是个寄人之下的孤女！你连个岳家都没有，如何能在洛阳把脚跟站稳？！

齐臧的声音隔了快一个院子都能听得到，齐荃闻声已经几乎是往齐煌身后缩了缩。齐煌握着妹妹的手安慰道：

齐煌莫怕，莫怕。

紧接着另外一道年轻的声音铿锵有力地驳斥道：

齐辉儿知晓父亲迫切想要回洛阳的心意。但是父亲可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之礼？若是陛下真的愿意在此刻便提携父亲，为何当初不直接将父亲带回洛阳之地做官？而是将父亲任命为州牧造福徐地百姓们？

齐辉儿苦读五年，也是为了齐家的将来，亦是为了父亲的意愿。此番陛下降下恩典，特钦儿为谏议大夫，便是引以为纯臣。前朝世家大族的霍乱，陛下深知其害，若是父亲为了一己之私便违背陛下之意，这齐家才是万劫不复！

齐臧你放肆！我还没死呢！只要我还活着也一日，那朱家孤女便别想上我齐家的宗祠。

齐辉父亲莫非是想抗旨？！这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赐婚，且要在孩儿赴京上任前完婚，这抗旨不尊乃是抄家斩首灭族的大罪！

前院的形式不容乐观，齐煌感觉到齐荃的颤抖，便引着妹妹早早回了房，自己则从厨房里端来了鹿肉熬制的两碗热汤，独自一人去了前院。

待齐煌到了前院之时，父子二人早已经是剑拔弩张。齐臧坐在主位上，只是用余光就瞧见了齐煌。

齐臧你怎的来了前院？

齐煌目与其直视。

齐煌父亲，兄长白日出门定是辛苦了，厨房里有些好的肉汤，特意为父亲兄长备着。天冷了，饮汤暖暖身子吧。

二人不再多语，齐煌了然，便是一人一碗奉了过去。

齐臧接了这碗，也不管汤是否还烫嘴，直接一口下去，忍着天大的火气才没有将碗给摔了粉碎，只是瞧着女儿。

齐臧你这玲珑心，都听了个全吧？

齐煌是，父亲莫要急躁，越是近年岁，越是该心平气和才是，不然又该与前年一样发了头疾。

她说得平和，但是字字扎心。

齐臧你怎么看这件事？

倒是将原本齐煌想好的词儿给避开了。

早就料想到了这场面，齐煌只是轻轻欠身。

齐煌父亲，蓁娘以为。该是尊陛下旨意，前往提亲。

兄长与朱珂姐姐的事她是知晓的，而且从来都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兄长这一边，更何况此番是有事要求兄长。

齐臧你，也随着这逆子忤逆你父亲？！

齐臧言语中又夹杂着一番嘲讽。

眼瞧着父亲要为难齐煌，齐辉忙道：

齐辉父亲，这些事莫要让妹妹这无关之人牵扯进来。

齐煌兄长放心，父亲此番不是为难我，只是一些话家常罢了。

齐煌说得不卑不亢，这一下仿佛主位上的齐臧才是那个被迫听训得人。

齐煌父亲，兄长先前固有不对之处，但终究是抵不过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兄长临近天子，对陛下圣意揣测更是容易些。更何况洛阳早已不是父亲印象中的洛阳，曾经盘踞洛阳的世家大族早已经被圣上在这五年间洗牌一番，若是父亲当真想为兄长议亲这些家眷们，一旦被陛下知晓了，兄长失了圣意，届时能不能回徐州都是个迷。

齐臧……

话非常不好听，但是齐臧却不免听进去了些。

齐煌趁热打铁。

齐煌退一万步说，洛阳世家如今分新旧两派。但无论是哪一派，嫁女前也要掂量一番，父亲如今自贬，更遑论那些世家子瞧得起我们，而且据蓁娘所知，陛下这五年极少启用世家背景之臣，由此可见有了这些岳家的支持，反不得陛下重用。如今正是我大巍兴起之时，兄长效忠陛下，若是被岳家连累了也得不偿失。

齐煌是顺着圣意慢慢扎根，还是走捷径，最后落得个被人瞧不起的下场指指点点失了圣心。还请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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