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踮脚擦拭古董钟顶端的灰尘时，玻璃柜突然映出扭曲的人影。穿驼色风衣的男人像从沙漠壁画里走出来，衣摆还沾着未干的沥青状物质。这是本周第三次，他总在闭店前十分钟准时出现。
"典当。"男人从风衣内袋掏出的物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惊飞了窗棂上的渡鸦。
那是个足有巴掌大的黄金沙漏，两端嵌着青金石雕刻的荷鲁斯之眼。苏黎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表面，沙漏里的幽蓝细沙突然静止，继而违反重力向上倒流。
"客人，本店不收赝品。"她故意用绒布盖住沙漏，余光瞥见男人左眼窝的伤疤正在渗出荧蓝液体。
男人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被风衣包裹的手指敲击柜台："赝品？三百年前尼罗河沉船里的物件，可比你擦拭的仿明治怀表珍贵得多。"
苏黎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她今早确实在保养那批高仿怀表，但所有标签都用加密锁扣封存。柜台的黄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沙漏冲破绒布悬浮在空中，在墙面投下巨大的鹰隼阴影。
剧痛从手腕炸开的刹那，苏黎看见玻璃展柜里的古董集体震颤。维多利亚时期的梳妆镜裂出蛛网纹路，敦煌经卷上的飞天腾空而起，整个空间像被扔进龙卷风的旧照片。男人被风掀起的衣襟下，露出缠满绷带的躯干——那些绷带正在渗出不详的代码流。
"欢迎来到七日生存。"男人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顺便说，你每天偷看半小时的图书管理员，此刻正在游戏里给沙漠蝎子开膛破肚。"
苏黎想抓住柜台稳住身形，却发现手掌穿透了实体。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沙漏底座浮现的象形文字——那分明是她毕业论文里研究过的古埃及死亡之书。
咸腥的热浪拍在脸上时，苏黎正跪在滚烫的沙地上。工装裤膝盖处传来布料焦糊味，远处起伏的沙丘上矗立着海市蜃楼般的玻璃建筑群，全息投影在她眼前炸开血红的【存活100/100】。
"新人的眼睛总比脑子快三分。"
金属碰撞声从头顶传来，苏黎本能地翻滚躲避。手术刀擦着她耳际钉入沙地，刀柄还在高频震颤。穿白大褂的男人蹲在仙人掌阴影里，袖口溅满靛蓝色血迹："程野，职业是给蠢货开颅。"他抛来半壶清水，"建议你..."
苏黎突然甩出背包带缠住他脚踝："水壶内壁有未消散的冷凝珠，说明你刚从低温区域过来。"她借力跃起，膝盖压住对方脊椎，"袖口血迹呈现喷溅状，但你的手套干净得反常——三小时前杀过人？并且特意清理过现场？"
程野低笑着任由她钳制，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沙丘后方传来引擎轰鸣，改装吉普车撞开热浪停在五米外。驾驶座上的黑衬衫男人摘下墨镜，腕间金环刻着的罗马数字Ⅶ泛着冷光。
"顾沉舟，你的记忆载体。"他弹开扑向车窗的机械蝎子，"以及，沙虫群还有两分十七秒抵达战场。"
苏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曾伴随她一千多个清晨——在图书馆氤氲着咖啡香的角落，在古籍修复室沙沙作响的宣纸间，在她毕业论文致谢里被反复删改的段落深处。
"你论文第47页的推论错了。"顾沉舟突然开口，仿佛他们正置身大学答辩厅，"阿蒙霍特普三世时期的星象图并非用于祭祀，而是..."
"而是空间坐标。"苏黎脱口而出，旋即被自己的话惊住。记忆深处有什么在翻涌，像困在琥珀里的飞虫。
程野趁机翻身挣脱束缚，手术刀在指间转出银花："小野猫，你知道他的绷带下藏着什么吗？"刀尖突然挑开顾沉舟的袖扣，"去年撒哈拉沙漠发现的三具尸体，心脏位置都有..."
"五秒。"顾沉舟拍开他的手，车载雷达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全息地图上，代表沙虫群的红色浪潮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
苏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诡异的直觉牵引她望向东方。沙粒在月光下泛出磷火般的幽蓝，她突然拽住顾沉舟的手腕："不能往北！那里有流沙陷阱！"
"你的危机预判能力又进化了。"顾沉舟反手将她推进后座，改装车在沙海划出Z型轨迹。苏黎在剧烈颠簸中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瞳孔正泛着数据流般的金色纹路。
程野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射击追击者，突然回头咧开染血的牙齿："猜猜看，被沙虫咬死和被他亲手杀死，哪个更疼？"他甩过来染血的记事本，泛黄的纸页上贴着顾沉舟七年前的照片，背景是正在爆炸的实验室。
车载广播突然插进机械女声：【警告，玩家038号违反禁止事项，执行记忆清洗程序】远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存活数字跳成【99/100】。
"别看。"顾沉舟捂住她眼睛的手冷得像具尸体，"你缺失的27%记忆里，有些画面比这更..."
车顶突然传来重物砸击声。苏黎抬头，正对上车窗外倒挂的人脸——风衣男人黑洞洞的左眼眶里，幽蓝沙粒正形成微型漩涡。
"找到你了，我的小沙漏。"他的声带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你还没发现吗？三年前地铁爆炸案里..."
顾沉舟的子弹贯穿男人眉心，尸体化作数据流消散在热浪中。后视镜里，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白："记住，在这个游戏里，连死亡都是谎言的一种。"
沙丘在此刻沸腾，银蓝色虫群如海啸般扑向吉普车。苏黎在轰鸣声中听见程野的嗤笑：＂欢迎来到真实地狱，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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