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呻吟,边伯贤抱膝缩在旧书堆里,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拉成摇曳的芦苇。我掀开防尘布,数百个玻璃罐在月光下苏醒,每个都装着褪色的时光标本。
“2013年4月7日,她掉落的樱花书签。”泛黄便签贴在玛瑙色罐子上,里面躺着的高中课本扉页,还留着我用荧光笔涂鸦的兔子。边伯贤突然扑过来抢,我们跌进蓬松的羽绒被堆,扬起带着樟脑味的尘埃。
“这是犯罪证据哦。”我晃着装有奶茶杯的罐子,吸管上还沾着我的口红印,“原来每周出现在回收站的神秘人是你。”他别过头,后颈泛着虾子般的红,发梢扫过我手腕内侧的淡疤。
暴雨拍打天窗时,我们开始整理这座时光博物馆。边伯贤用镊子夹起糖纸的动作像在处理文物,睫毛在脸颊投下颤抖的阴翳。“高三体检采血用的棉球,”他对着灯管转动玻璃瓶,“护士把它扔进医疗废物箱时,我差点和消毒员打起来。”
我蹲在贴满《凌欢观察日志》的铁皮箱前,发现里面整齐码着四十七本笔记。最新那本的边角卷起,记录着上周我在便利店挑选关东煮时,把魔芋结数了二十八遍的强迫症。
“你漏记了。”我用红笔在空白处补上,“那天是因为看到穿玩偶服发传单的人,才故意拖延时间。”
边伯贤突然攥紧我拿笔的手,体温透过纱布传递过来:“我知道。”他翻开三年前的日记,某页夹着游乐场门票残根——正是我躲开小丑表演那天的日期。
深夜我们窝在吊椅里拼千片拼图,边伯贤的膝盖隔着毛毯传来细微震颤。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整幅画面竟是我大学宿舍的阳台:晾晒的格子衬衫、多肉植物、还有窗台上每天更换的野花。
“那些花...”我触摸拼图上浅紫色的风铃草,“宿管阿姨说是园艺社的馈赠。”边伯贤正用美工刀削铅笔,木屑雪花般落在睡裙褶皱里:“是忍冬。你花粉过敏,只有那种花能在窗外活过雨季。”
他突然咳嗽起来,掌心血珠溅在拼图背面,像给往昔岁月盖下猩红邮戳。我掀开他总裹着的针织衫,发现腰腹层层绷带下藏着更多陈年伤疤,形状像错位的星座图。“这是你第一次拒绝同事聚餐那天,”他指着一道月牙形疤痕,“我在巷子里揍了那个骂你孤僻的醉汉。”
雨声渐歇时,陛下扒拉出箱底的老式拍立得。照片里的我站在图书馆窗前,玻璃倒影里隐约有截灰色卫衣兜帽——那是边伯贤在三百米外的医学部天台边缘,用长焦镜头捕捉的光影骗局。
“当时在测试坠落角度。”他轻描淡写地擦拭相纸,“想着如果恰好掉在你视线范围内,或许...”我咬开暖宝宝贴在他后腰,柑橘香在布料间蒸腾:“下次可以直接递情书,边同学。”
晨光穿透云层时,我们在霉味与往事中沉沉睡去。边伯贤无意识地将额头抵在我肩胛骨,呼吸间起伏的伤疤与我的脊柱曲线完美嵌合,仿佛伤痛与孤独生来就该这般相互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