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系统

上海的天空阴沉沉的，像蒙了一层厚重的灰纱，远处黄浦江的水面在雾气中模糊成一片灰白。虽然快到国庆节了，很多公司处于半放假的状态。但陆家嘴某写字楼的一层，却彻夜灯火通明。我下了飞机已经整整一天，昨夜几乎没合眼，靠着几杯浓咖啡撑到现在。此刻我正站在公司办公室里，眼底的黑眼圈浓得像画上去的，衬衫皱得像揉过的纸，袖子卷到手肘，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一道浅浅的疲惫阴影。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和低语混成一片，像战场上的鼓点，急促又杂乱，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残留的苦味和打印机墨水的淡淡气味。我站在落地窗前，盯着窗外的高楼剪影，玻璃上映出我憔悴的轮廓。

技术主管推门进来，打破我的思绪。对方穿着一件皱巴巴的 Polo 衫，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语气沉重得像压着块石头：

技术主管昨晚排查了一夜，问题出在新数据源，数据传输不稳定，算法没及时调整，触发了熔断。

我转过身，皱眉问：

俊浩损失多少？

主管低头看了一眼纸，声音低下去：

技术主管一千八百万，还在涨，客户那边已经炸了。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像被压了块巨石，喉咙干得发紧。他点点头，沉声道：

俊浩停掉，开会，所有人，马上。

我转身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笔帽被我攥得咔咔响，像在强压住心底的烦躁。

会议室里，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弦，墙上的空调低鸣着吐出冷气，却压不住屋里的燥热。屏幕上跳动的亏损额像血，刺得人眼疼，每刷新一次，数字就多跳几万。我站在白板前，手里的马克笔在纸上划出几条指令，笔迹凌厉得像刀锋，声音冷静得像冰：

俊浩暂停所有策略，切换备用模型，手动清算头寸。

我转头看向技术组，语气果断：

俊浩接口不稳就重写，两小时内给我结果。

员工们点头，低声应和，散开时脚步急促，像被鞭子抽着跑出去。我靠着桌子，目光扫过屏幕，心算着损失的数字，手指不自觉攥紧笔，指节微微发白。

电话铃响了，是客户。我慢慢接起，声音平稳得像在念稿：

俊浩我们正在修复，明天就能恢复正常交易，请放心。

对方语气急躁，几乎吼着质问：

客户你们怎么搞的？怎么会亏那么多！

我耐着性子解释：

俊浩数据源异常，我们已经控制住了，损失会降到最低，策略正常后，会慢慢回来的。

挂断后，我才靠着椅子，疲惫地闭了闭眼，指尖按着太阳穴，像在揉开那股胀痛。脑海里闪过Karina的回复，那四个字像根刺，扎在他心底。我拿起手机，屏幕停在聊天界面，拇指在键盘上悬了几秒，想打一句“到机场了吗”，可目光扫过时间——凌晨三点，我苦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来。

会议间隙，我站在白板前盯着数据曲线，耳边是同事的低声讨论，技术组的键盘声像雨点砸在玻璃上。我靠着桌角，拿起手机翻了翻，宁宁昨天的消息还躺在那儿：

Ningning欧巴，怎么不回我信息呢？我们明天飞柏林啦！

后面跟了个wink的表情，语气雀跃得像个期待回礼的孩子。可目光移到Karina的对话框，只有那句“注意安全”，冷淡得像块冰，后面再没动静。我皱了皱眉，心底像被什么堵住，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宁宁的热情和Karina的沉默撞在一起，让我无所适从。我揉了揉太阳穴，抓起马克笔，继续在白板上开始写出模型调整的思路，笔尖划过面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在划开心里的杂念。

下午稍晚，技术组终于有了进展。主管推门进来，眼底也带着黑眼圈，语气却松了点：

技术主管接口稳定了，数据源调整过了，熔断解除了，但模型重训还得三天。

俊浩点头，靠着椅背，衬衫后背被汗浸湿了一片，我沉声道：

俊浩先用备用服务器撑着，我盯着盘，等训完慢慢切回去。

我盯着屏幕上的曲线，数字终于开始缓慢爬升，像一株刚破土的芽，总算稳住了点局面。我松了一口气，手指敲着桌面。可那股疲惫像潮水涌上来，肩膀沉得像扛了座山。

短暂休息时，我走到茶水间，推开玻璃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咖啡机低鸣着吐出热气。我倒了杯黑咖啡，蒸汽袅袅升起，烫得我指尖一颤。我端着杯子靠着墙，窗外的高楼在阴霾中模糊成一片灰色剪影。我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宁宁的消息还停在那儿，雀跃得像一团火苗。他点开Karina的对话框，还是只有那四个字，像块甩不掉的影子。他皱了皱眉，心想：她应该到机场了吧？还是已经飞了……我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想打一句“我这边差不多忙完了，你们到了吗”，可最终删掉。

我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下，高楼的灯光零星亮起，像一颗颗孤单的星。我攥紧杯子，杯壁的热度烫得手心发红。我深吸一口气，心想：等公司这边事了了，我得回去当面跟她说清楚，她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可现在，我只能先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把这团乱麻先暂时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