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国师府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申绮瑶化作一缕红烟穿过三重结界，轻飘飘落在西厢房的飞檐上。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庭院里舞剑的身影——云璇的霜华剑正划出十二道月轮，剑气凝成的冰晶在青石板上刻出北斗七星阵。
"十年了，剑法倒是愈发精进了。"申绮瑶蜷着腿托腮，指尖绕着发梢。云璇束发的银丝绦被剑气激得飞扬，露出后颈处淡青的封印咒文。那是修炼无情道留下的印记，每深修一层，咒文便多一道裂痕。她忽觉灵台刺痛，恍惚间忆起剜出“哀魄”那日——寒玉床上，一滴泪坠入地脉裂隙，龙气裹挟泪珠竟凝成一声叹息：“待我化形，定要你尝尽相思苦。”
夜风裹着梅香拂过屋檐，申绮瑶忽然捂住胸口。云璇腰间的玄天镜正泛着微光，镜面倒映出十年前那个雨夜：惊雷劈开苍穹时，白衣女子用剑脊挡住第七道天劫，冰凉的指尖拂过她额间妖纹。那时她蜷在云璇怀里，嗅到对方衣襟上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
"叮——"
霜华剑突然转向，剑气直冲檐角。申绮瑶翻身跃起，足尖点在剑尖激起的冰棱上。红衣翻飞间，她故意让袖中香囊坠落。云檀香霎时弥漫，这是用瑶池蟠桃叶炼的香，专克无情道的心诀。
"妖女好胆量。"云璇收剑入鞘，月光在她睫羽投下霜色。玄天镜突然大亮，镜中浮现申绮瑶十年前稚嫩的面容。她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剑气在青砖上刻出深深沟壑。
申绮瑶借着翻身之势落在梅树枝头，枝上积雪簌簌而落。"国师大人这般凶悍，当心嫁不出去。"她晃着赤足轻笑，脚踝银铃却悄悄结出窥心咒。铃舌刚要触及花瓣，云璇剑锋已至，斩断的梅枝瞬间冻成冰雕。
"你的媚术对我无用。"云璇剑指她眉心，却发现剑气在触及对方额间妖纹时突然消散。玄天镜剧烈震颤，镜中画面竟变成自己抱着重伤的小妖淋雨的画面。当年那道本该劈碎妖丹的天雷，原来是被她用本命剑气引开了三成。
申绮瑶趁机贴近，她指尖掠过云璇耳后封印，突然想起多年前雷雨中，也曾有人这般触碰她额间妖纹。那人的温度与此刻的霜气截然不同，却令她妖丹莫名震颤
"当年你救我时，可没这么冷漠。"她呵气如兰，指尖又抚上云璇握剑的手，却被骤然爆发的霜气冻伤。血珠滴在剑柄镶嵌的冰魄石上，竟化作相思子般的红玉。
云璇倒退三步撞上石灯，怀中突然掉出一卷《太上忘情录》。泛黄的纸页被夜风掀开，露出她昨日新批的朱砂小楷："情劫将至，当斩。"字迹凌厉，却洇着点点墨痕，像是有人对着烛火发过呆。
"原来国师大人也会犹豫？"申绮瑶捻起书卷，朱砂字迹突然燃烧起来。火焰不是赤红而是幽蓝，映得云璇耳后封印咒文开始渗血。这是天道对道心不坚者的惩戒。
霜华剑突然发出悲鸣，云璇反手将剑插进青石板。以剑为中心，冰霜迅速蔓延整个庭院，梅树顷刻间变成水晶雕琢的奇景。申绮瑶的红裙被冻住半边，她却不退反进，任由冰棱割破手腕，将带血的手掌贴上云璇心口。
"你这里，分明跳得很快。"她眼底泛起妖异的金芒，这是魅妖感应情愫的天赋。云璇的心跳声透过冰冷的长袍传来，竟与霜华剑的嗡鸣形成共鸣。
玄天镜突然射出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镜中浮现出云璇闭关修炼的场景：她在寒玉床上打坐，每次运功至关键处，枕下总会滑出一截褪色的红绸——正是申绮瑶当年包扎伤口的发带。
"住手！"云璇挥袖击碎镜光，嘴角溢出一丝血线。无情道的反噬开始发作，她周身凝结出冰甲，眉心的霜花印记却逐渐染上绯色。这是道心将破的征兆。
申绮瑶突然感到腰间灼痛，低头发现天帝赐的噬心锁正在发烫。这禁锢她元神的法器提醒着，若再不推进祸乱朝纲的计划，七日后的月蚀便是魂飞魄散之时。
远处传来更鼓声，东方既白。云璇已恢复冷若冰霜的模样，仿佛昨夜种种皆是幻梦。只有石板上融化的冰水汇成"瑶"字，在晨光中闪着微妙的光泽。
"明日太子要在朱雀街祭天。"云璇突然开口，霜华剑归鞘时擦过申绮瑶的袖角，削下一缕发丝，"你若敢现身，本座定斩不赦。"
申绮瑶笑着将断发系在窗棂上，转身化作万千蝶影。最艳丽的那只赤蝶却落在云璇肩头，羽翼拂过她耳后的咒文。当啷一声，书房内传来铜盆倾倒的声响——案头那盆十年未开的优昙花，突然在晨曦中绽出血色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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