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归墟痕

归墟之门的青铜兽首衔着半截霜华剑，剑身裂纹中渗出的幽蓝水雾凝成冰晶，在深海中折射出诡谲的光。申绮瑶指尖刚触及门环，海水骤然冻结，剑刃倒映的画面令她瞳孔骤缩——三百年前云璇剜心献祭的场景清晰浮现：寒玉台上，霜华剑刺穿心脏的刹那，血雾凝成符文，将龙脉与她的魂魄死死捆缚。

“原来归墟是她的葬魂地……”

她喃喃低语，冰棱中的画面却陡然扭曲——

混沌初开时，并蒂莲绽放于鸿蒙，双生道种一者主“情”，一者掌“理”。天帝手持诛仙钉撕裂莲茎，将“情种”染上妖血投入轮回，而“理种”被植入绝情蛊，化作无情道的基石。属于申绮瑶的那半莲蕊坠入归墟前，天帝指尖金血渗入她的妖纹：“生生世世，你皆是劫火的容器。”

“擅闯者，诛。”

门内飘出的声音似云璇又似恶鬼，申绮瑶踏碎冰棱闯入的刹那，整座海底宫殿的鲛人灯次第燃起。王座上的雕像与她七分相似，而真正的镇守者正倚在雕像足边——那女子左眼霜雪，右眼赤金，手中赝品霜华剑泛着归墟特有的幽蓝邪光。

“恶魄？”申绮瑶红绸缠住剑锋，妖纹因共鸣而灼烧，“把云璇的记忆还来！”

恶魄低笑，剑穗红线骤然勒紧她的脖颈：“这本就是我的东西。”红线没入皮肤的刹那，穹顶崩裂，记忆碎片如暴雨倾泻——

第一世，云璇是道观里的小坤道。雷雨夜，她为救被天雷追杀的赤狐，自毁金丹引开追兵。狐妖叼着她破碎的道袍残片遁入山林，而她倒在诛仙阵边缘，被师尊捡回一具空壳。

第二世，她化作渡魂使，偷改生死簿时被冥火灼穿掌心。往生笔折断的刹那，狐妖一缕残魂得以转世。

第三世，她堕入魔道，剜出心头血重塑狐妖妖丹。魔气反噬时，她将最后一丝清明封入玉簪，插在狐妖鬓边。

……

第九世，国师府地牢寒光森然。云璇用冰锥刺入眉心，硬生生剥离“痴魄”。鲜血浸透《太上忘情录》，空白处写满的“瑶”字被冰霜冻结，成了唯一的情劫证据。

“疼吗？”恶魄的声音贴着耳际，申绮瑶妖丹剧痛如绞。记忆幻境暴走，她看见今世初遇那夜，云璇在寒玉床上辗转难眠，指尖摩挲褪色红绸——那是申绮瑶历劫时遗留的发带。

霜华剑刺穿她肩胛的刹那，恶魄眼中悲悯骤现：“她每世逆天改命，抽魂炼魄之痛堪比凌迟。你以为她这是救你？不过是天帝棋局里，两颗自欺的棋子！”

往生镜轰然翻转，映出混沌真相——

天帝抚过心口与申绮瑶同频的金纹，狞笑响彻归墟：“‘情种’染妖血，‘理种’中绝情蛊，你们本该相杀至魂飞魄散！本座倒要看看，道心尽碎的云璇，还能不能护你过第十世！”

海底剧烈震荡，红绳缠绕的归墟核心显露真容——九块琥珀悬于阵眼，每块都封存云璇一缕白发，发丝末端系着褪色婚书。申绮瑶抚过最近那世的琥珀，画面浮现：

黄泉岸边，云璇割断青丝结魄，将狐妖残魂引入往生灯。火光映出她心口桃印，那印记与申绮瑶的妖纹竟是一对并蒂莲。

“你要的真相。”恶魄将霜华剑插入阵眼，剑身开始消融，“她剜心裂魄，不是为救你，是为补全被天帝撕裂的并蒂莲魂！”

阵眼裂缝中涌出更多记忆——

并蒂莲被撕裂时，云璇那半道种早被种下绝情蛊。所谓无情道，实为封印她感知双生羁绊的枷锁。而申绮瑶体内的天帝血脉，正是维持枷锁的“钥匙”！

“现在杀我，她永世困于轮回；不杀，便等着被炼成劫火！”天帝法相自镜中踏出，指尖红线燃起业火。恶魄突然横剑斩断火线，霜华剑崩出缺口：“老东西，你真当我看不透归墟的‘饵’？”

海底崩裂，申绮瑶的妖纹爬满全身，归墟之水凝成九尾法相。天帝狂笑未止，往生镜骤射金光——现世太庙废墟上，血龙化形的龙女正将玲珑心碎片刺入云璇转世身的胸口。那是个海边拾贝的少女，眉眼与申绮瑶梦魇中的身影重合。

“姐姐，这次你该疼了。”龙女血泪坠地，少女心口绽开并蒂莲印。

恶魄眼中金芒忽黯，霜华剑刺入心口的刹那，剑身裂纹中渗出黑血——那是被天帝污染的痴魄残渣。她嘶声笑道：“当年云璇剜我时，早将纯净的痴魄藏入归墟……带她走！去寻真正的莲根！”

申绮瑶抓住最近的记忆琥珀，碎片割破掌心。鲜血唤醒婚书残文：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愿证天道，死生不渝。”

云璇的字迹化作金粉融入妖丹，沉寂的霜华残魂骤然苏醒。莲印迸发的湛蓝剑气，与当年引开天雷的那道剑光重合，劈开归墟最后的屏障。

咸涩海水中，一缕熟悉的气息贴上唇瓣。昏迷前，她听见那声跨越千年的低语：

“夫人，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