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刀

人间的日子过了八年。

柳魅是丞相府最不起眼的青姨娘的女儿，柳婉虽是嫡母一次从异域带回的孤女，却对她最偏爱。

一日，柳婉塞给她一颗圆润莹白的珍珠。

寒婉“五姐姐，这个给你，像不像月亮？”

柳魅找了劣质的布，用心做成娃娃送给她，柳婉却很喜欢。

紫魅“三妹妹，我没有上好的布料，只能……”

寒婉“你的手艺真好。”

太阳偏西，柳婉珍重地带着娃娃回去，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正院夫人“婉儿，这是什么破烂，居然让你带回了？娘帮你丢了。”

寒婉“娘，这是我最喜欢的娃娃，娘不要丢！”

她看柳婉这样说，也作罢了。

没过多久，嫡母发现柳魅竟拥有这样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

正院夫人“一个贱妾生的丫头，也配拿这样的东西？说，是不是偷的？”

紫魅“娘，这珍珠……是三妹妹给我的！”

嫡母却不再看她，而是扫视了一圈被召集来的各房姨娘、仆妇和小姐少爷们。

正院夫人“都听听！自己手脚不干净，还敢攀诬嫡姐？”

柳魅的身子在众人或鄙夷、或幸灾乐祸、或冷漠的目光中瑟瑟发抖，本能地看向人群中的生母。

寒婉“珍珠是我送给魅儿姐姐的！”

柳婉正要喊出来，正院夫人身边的嬷嬷死死捂了她的嘴。

青瑶“夫人息怒！是妾见珠子好看偷的。魅儿年幼无知，是妾偷偷塞给她的，请夫人责罚！”

青姨娘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玄郎“是下人偷来塞给姨娘的！夫人要罚就罚我，别为难主子！”

青姨娘唯一的仆从玄儿跪了下来，青姨娘的眼圈红了。

群情激愤，指责声不断。

坐在上首的嫡母缓缓抬了抬手，喧闹声戛然而止。

正院夫人“罢了。一颗珠子而已，就当是我赏给魅丫头了。家和万事兴，都散了吧。”

回到那间破败的小屋，姨娘紧紧关上房门，松开一直紧握着柳魅的手，示意惊魂未定的女儿先去床边坐下。她缓步走向玄郎，郑重行了一礼。

青瑶“玄儿，今日……多谢你了。”

玄郎“姨娘，您和魅小姐待我恩重如山。今日之事，不过是我的本分。”

青瑶“玄儿。你也受惊了，去歇着吧，我陪着魅儿。”

玄郎理解地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青姨娘转头看向柳魅，眼神认真。

青瑶“魅儿，以后主子给的东西，再好都不能要，婉拒不了，就收下后悄悄丢掉！特别是三小姐……她是夫人的眼珠子，跟她走得近，只会招来更大的祸事！”

此时，正院的方向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寒婉“娘！那颗珍珠明明是您给我的！您明明知道的！”

嫡母正由丫鬟伺候着卸下钗环，闻言立刻挥手让下人退下。

正院夫人“婉儿，娘给了你，就是你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它给了柳魅。你是嫡女，你的东西，不是贱妾的女儿能碰的。”

寒婉“什么嫡庶！她只是我姐姐！娘，你错了！人生来就是平等的！”

正院夫人“放肆！”

柳婉猛地挣脱了母亲，冲出了正院。

寒婉“不是偷！珍珠是我柳婉送给魅儿姐姐的！是娘给我的！青姨娘他们是冤枉的——！”

正院夫人“够了！把这疯丫头给我拖回去！没规矩！”

最终，正院夫人耐心哄了她好久，连句重话都没说。

几日后，柳婉偷偷找到柳魅，塞给她一盏雪花琉璃灯。

寒婉“五姐姐，我永远认你这个姐姐，这是我去年冬天自己收集的雪花做成的。”

柳魅垂眸，终于接过灯。

寒婉“上次我错了，不该送你嫡母给我的东西，本想亲近你，却害了你和青姨娘。我以后教你医术、诗文、乐谱……自己强大了，就没人敢欺负！”

紫魅“可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寒婉“那是骗人的！只有自己强，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紫魅“嗯！我……我愿意学。”

寒婉“太好了！”

柳婉欣喜地抱了抱她。

寒婉“那从明天开始，我们偷偷学！”

此后，已经过了十一年。柳魅跟着柳婉学会了很多知识，可终被正院夫人发现了。为了避免她们继续接触，辞退了请来的先生，命嬷嬷把柳婉送进学堂，叮嘱她认真看管柳婉。从此，柳婉依旧锦衣玉食，却不回相府。

正院夫人“一个妾生的丫头还学知识！来人，请家法！让她明白嫡庶有别！”

玄郎“纵然小姐有错，也是我该罚。”

正院夫人“倒是主仆情深，那就成全你。来人，给我打！”

柳魅和青姨娘要扑过去，却被人死死拉住。

玄郎“夫人，小姐……不疼的……”

最后，玄儿没能熬过重罚。

正院夫人“拖出去！”

柳魅和青姨娘哭着呼喊，正院夫人却只是数着佛珠。

夫人带着人走后，柳魅扶着青姨娘回了那间破旧小院。

三天后，青姨娘高烧不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柳魅的医术也无济于事。

紫魅“娘！”

青瑶“叫……姨娘，你的娘，是嫡母……正院夫人。”

紫魅“姨娘！”

青姨娘枯瘦的手垂下，彻底失去了力量。

房间里，只剩下死寂的悲恸在破屋里弥漫。一口薄棺，相府的人都不许来送，几个粗使下人抬着，很快消失在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