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智能画架上的红光骤然亮起，将铺着波斯地毯的画室映出一片诡异的暗影。顾承砚蜷缩在画架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尖传来刺痛感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这是他被囚禁的第731天，陆沉新装的虹膜识别锁正对准他裸露的脚踝扫描——那处皮肤还留着上个月试图逃跑时被电击烧焦的痕迹，触目惊心。
“检测到宿主心率117，是否启动镇定程序？”机械女声在鎏金穹顶下缓缓回荡，仿佛某种冰冷的宣告。顾承砚浑身颤抖，把脸埋进沾满松节油的卫衣领口，鼻腔里充斥着未干油彩的气味。那是昨天陆沉强迫他临摹的《阿尔勒的卧室》，梵高笔下温暖明亮的黄色，在他的调色盘中永远泛着一层青灰色，像极了腐朽的生命。
胡桃木门无声滑开，男人带着雪松香水的气息悄然而至，阴影笼罩下来。陆沉的手指轻轻掠过画家汗湿的鬓角，最终停留在他后颈凸起的蝴蝶骨上——那里埋着一颗微型定位芯片，是他再也无法逃脱的证明。“承砚，又做噩梦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刃划破寂静。
顾承砚没有抬头，他盯着陆沉定制皮鞋上沾着的一点泥土，目光呆滞而空洞。那是市郊精神病院特有的红土，和七年前母亲葬礼那天的一模一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一天陆沉也是这样站在他身后，用同样温柔却又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跟我回家。”然后，他就被关进了这栋可以俯瞰泰晤士河的玻璃牢笼。
“明天是我们的纪念日。”陆沉托起画家的下巴，拇指缓慢摩挲着他干燥龟裂的唇瓣，“你答应过要为我画一幅《星月夜》。”听到这句话，顾承砚瞳孔微微一颤，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画面：白色病房的墙壁，护士手里闪烁着寒光的注射器，以及单向玻璃后陆沉那张冷漠得令人战栗的脸。
“我的药……该加量了。”他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自从被囚禁之后，陆沉停掉了他所有的精神科药物。顾承砚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感性精神障碍正在不断恶化，如今连愤怒都无法感受到，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就像被抽走脊椎的软体动物，任人摆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进画室时，顾承砚从画架前缓缓醒来。画布上不知何时被泼满了浓烈的钴蓝色颜料，中央突兀地粘着一片蓝玫瑰花瓣——这是陆沉每天送来的“礼物”，永远少了一片的蓝玫瑰。他悄悄伸出手，摸向画架夹层里藏着的美工刀，冰凉的金属贴合掌心，带来一丝久违的真实感。这把刀，是上周打扫卫生时藏起来的最后希望。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陆家祖坟整齐排列的墓碑。顾承砚默默数着那些日期：父亲的忌日、母亲的忌日，还有一个永远空着的位置——属于陆沉的未婚妻，那个七年前因车祸身亡的女人。他记得那天的情景，陆沉掐着他的脖子，嘶吼着质问：“你把她的心脏还给我！”
智能画架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顾承砚迅速将美工刀塞进颜料管深处，动作利落而不露痕迹。陆沉端着银质托盘走进来，餐具碰撞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尝尝，你最喜欢的舒芙蕾。”男人舀起一勺甜点送到他唇边，顾承砚却本能地往后退去，后脑勺狠狠撞上冰冷的铁链，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陆沉突然开口，指尖沿着画家锁骨处的纹身缓缓划过，“你在精神病院画《呐喊》，颜料滴在我定制西装上。”顾承砚闭上眼睛，那时他刚确诊患有情感障碍，以为这个愿意陪他欣赏莫奈睡莲的男人会成为自己的救赎。然而现在，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救赎不过是一场更深的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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