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指尖拂过的琉璃砂在月光下发出编磬般的清鸣，那些悬浮的乐符触到程氏祖陵残碑时，竟在青苔密布的石面蚀刻出五线谱纹路。丁程鑫背着她攀上鹰嘴岩，发现整片祖陵地界笼罩在青铜色的雾霭里，每踏出一步，脚下泥土都会翻涌出半截森白指骨——那些骸骨食指皆指向北方峭壁，骨节表面布满与安魂曲谱相同的凹痕。
"母亲总说安魂曲能安抚怨灵。"苏晚伏在他背上咳嗽，锁骨间的血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当她哼出乐谱第三小节，最近的骸骨突然立起，指骨咔嗒作响地拼成箭头，引着他们走向雾霭最浓处。丁程鑫感觉后颈发烫，转头发现苏晚背上的血字正在雾中投射出程氏祠堂的虚影，而那祠堂的方位与骸骨所指完全相反。
青铜雾突然翻卷成旋涡，裹挟着他们坠入地下溶洞。暗河两岸的磷火次第亮起，映出河床里数以千计的青铜编钟，每只钟体都缠绕着程氏先祖的头发，钟锤竟是人类指骨制成。苏晚踉跄着扑向最大的那枚夔纹钟，钟腔内壁的划痕与她背上血字分毫不差："这是镇魂钟！母亲说程家用它囚禁......"
河面毫无征兆地沸腾，无数青铜锁链破水而出。丁程鑫推开苏晚的刹那，锁链尖端弹射出骨制利爪，擦着他脸颊钉入钟架。血珠溅上夔纹钟的瞬间，整条暗河的编钟同时自鸣，声波在水面刻出安魂曲的完整乐章。那些音符如有生命般钻进苏晚耳中，她突然夺过钟锤砸向自己的太阳穴："它们在叫我跳下去！"
丁程鑫拦腰抱住失控的苏晚，却发现她的瞳孔已变成青铜色。暗河深处浮起八具水晶棺，每具棺内都躺着与苏晚容貌相似的女子，她们手腕系着青铜铃铛，棺盖上用血写着不同年代的霜降日期。最靠近岸边的水晶棺突然炸裂，那具百年女尸竟抬手拉动了棺内编钟的骨锤，奏出的正是苏晚母亲常哼的变调乐章。
"别看她的眼睛！"苏晚用染血的衣袖蒙住丁程鑫双眼，自己却与女尸对视。两代守墓人的血脉在钟声里共振，女尸颈间玉坠应声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铜钥匙。丁程鑫趁机甩出登山绳缠住钥匙，指尖触及钥匙的瞬间，祖传怀表突然从衣袋跳出，表盘化作星象图指向溶洞顶部——那里垂落着三百六十一根琴弦，每根都系着片程氏先祖的肋骨。
苏晚突然咬破舌尖喷血于钟面，青铜编钟的夔纹脱落重组，拼出"绝弦破阵"四字。丁程鑫会意跃起，扯动三根琴弦搭成箭弦，将青铜钥匙当作箭矢射向溶洞穹顶。钥匙插入星象图缺口的刹那，所有编钟沉入河底，暗河竟开始倒流，托着他们冲向隐藏在钟乳石后的祭坛。
祭坛中央的焦尾琴上横着七根人筋制成的琴弦，琴尾烙印着丁程鑫在望月阁见过的交握手图腾。当苏晚按动琴轸，最细的那根琴弦突然勒进她腕脉，琴身裂缝里渗出黑色血水，在石板上汇成《程氏秘录》缺失的最后一章："焚心为引，绝弦为祭，骨鸣三昼夜，方见真陵启。"
"原来真陵入口在琴声里。"丁程鑫攥住正在吸食苏晚鲜血的琴弦，掌心金纹虽已消失，怀表却突然弹开，露出夹层里的琉璃针。他将针尖刺入焦尾琴的龙龈穴，琴腹中传出机括转动声，七根琴弦自动崩断，在虚空交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每根断弦末端都坠着片青铜铃铛，铃铛内壁刻着他们两人的生辰八字。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祭坛裂开九道地缝。九口贴着黄符的青铜棺呈八卦阵排列，棺盖上的镇魂钉正在缓缓升起。丁程鑫拉过苏晚要逃，却发现她脚踝被琴弦缠住，那些吸饱鲜血的断弦正将她拖向主棺方位。棺内传出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苏晚背上的血字突然浮空，在棺盖上拼出"丁程鑫"三个字。
"快走！他们要的是程氏嫡系血脉！"苏晚嘶喊着割断琴弦，反手将青铜钥匙插进自己心口。鲜血顺着钥匙纹路灌入焦尾琴，琴身猛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竟藏着把骨制琵琶。丁程鑫接住坠落的苏晚时，听见她气若游丝地念着童谣："月娘弯弯照棺椁，弦断三更鬼唱歌......"
主棺轰然开启，爬出的不是僵尸，而是具缠满琴弦的青铜骷髅。它下颌开合发出编钟之音，暗河里沉没的青铜钟应声飞出，在骷髅身后拼成巨大的钟鼎文"祭"字。丁程鑫怀中的苏晚突然睁眼，瞳孔变成纯金色，她机械地抬手拨动骨琵琶，弹奏的竟是倒放的安魂曲。
骷髅随琵琶声跳起巫舞，每踏一步都震落洞顶琴弦。丁程鑫终于看清那些"琴弦"的真面目——全是浸泡过尸油的程氏族人脊髓！他在闪避中摸到苏晚后颈凸起的青铜钉，那是之前从未注意到的。随着琵琶声愈急，青铜钉缓缓退出，苏晚的七窍开始流出黑色血水。
"停下！你会死的！"丁程鑫打落骨琵琶，骷髅瞬间暴怒。它胸骨间弹出十二根骨刺，却在刺穿丁程鑫的前一秒停滞——苏晚用最后一口气将青铜钥匙插入自己天灵盖，她全身血字浮空组成锁链，将骷髅拖回主棺。棺盖合拢的巨响中，丁程鑫听见她最后的呢喃："去听...真正的安魂曲......"
地底升起青铜祭台，台面摆放着由程氏先祖头骨制成的埙。当丁程鑫吹响第一个音，所有青铜棺自动沉入地底，苏晚的遗体在月光中化作琉璃砂。那些砂砾汇聚成箭头指向焦尾琴残骸，琴腹中缓缓升起盏青铜灯，灯芯是根缠绕着长发的琴弦，灯油里浸泡着苏晚的半块玉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