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吊扇在头顶发出规律的咔嗒声,顾惜苒盯着倒计时牌上的“1”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草稿本边缘。最后一排传来课椅挪动的声响,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马嘉祺在整理错题本——那个封面贴满便利贴的墨绿色本子,她偷偷瞄过无数次,连扉页上“天道酬勤”的钢笔字都记得清楚。
顾惜苒错题本借我看看?
她突然转身,笔尖在指间转了个不稳的圈。马嘉祺抬头时镜片上还凝着夕阳的金边,唇角微微扬起:
马嘉祺早给你备着了。
墨绿色本子滑过课桌间的缝隙,封面上新贴了张便签,是今天早自习她问过的数学压轴题解析,步骤旁画着小小的笑脸。
讲台上的石英钟指向五点一刻,陆续有同学抱着书本离开,桌椅碰撞声在空旷的教室荡出回音。顾惜苒翻到错题本最后一页,夹着的银杏叶书签突然掉出来。
“银杏叶比樱花经放。”他当时这么说,指尖捏着叶片梗部轻轻晃了晃,阳光从他指缝漏下来,在她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马嘉祺紧张吗?
马嘉祺的声音突然近在耳侧。顾惜苒猛地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课桌旁,校服领口敞着,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她慌忙把书签塞回本子,耳尖发烫:
顾惜苒谁、谁紧张了?不就是场考试吗?
马嘉祺哦?
马嘉祺拖长声音,从校服口袋摸出薄荷糖罐,
马嘉祺那这罐糖你要不要?上次你说吃了能提神。
金属糖罐在他掌心转了个圈,薄荷味混着阳光的温度涌出来。顾惜苒想起一模前的午休,她趴在桌上打盹,马嘉祺突然敲了敲她的课本,往她手心里放了颗糖:
马嘉祺别睡了,错题还没看完。
那时他的指尖触到她手腕的脉搏,跳得比秒针还快。
顾惜苒其实……
她捏着糖罐边缘,盯着他校服上的校徽,
顾惜苒三角函数那章,我总怕大题步骤写不全。
马嘉祺拉过她的草稿本,自动忽略她发颤的指尖:
马嘉祺上周模拟卷的18题,你第二问用了构造法,其实可以补一句‘因x∈(0,π/2),故cosx≠0’。
他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手腕搁在她摊开的课本上,袖口蹭到她的铅笔盒,发出轻响。
夕阳把教室前排的黑板报染成暖金色,“高考必胜”的美术字旁,不知谁用粉笔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笑脸。顾惜苒看着马嘉祺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突然想起去年深秋的体育课,她跑完八百米蹲在树下喘气,他递来矿泉水时指尖也有这样的阴影。“顾惜苒,”他当时叫她的全名,语气像在解一道复杂的函数题,“你耐力不错,就是最后冲刺总低头。”
马嘉祺明天考场在实验楼三楼对吧?
马嘉祺合上草稿本,忽然说起题外话,
马嘉祺我查过,你的座位号是15,靠窗。
顾惜苒愣住:
顾惜苒你怎么知道?
他耳尖微微发红,却仍保持着一贯的淡定:
马嘉祺考生名单贴在公告栏,顺手看了眼。
其实他昨天中午在公告栏前站了十分钟,直到确认她的考场座位号,才在备忘录里记下三楼15号,靠窗。
教室渐渐暗下来,顾惜苒起身去关吊扇,校服衣角被风掀起半寸。马嘉祺望着她在夕阳里的剪影,想起上个月月考后,她因为数学进步二十分,非要请他喝奶茶。便利店冷柜前,她踮脚拿奶茶的样子像只竖起耳朵的小鹿:“马嘉祺你喝什么?”最后她选了草莓味味,他拿了橙子味
马嘉祺要不要去操场走走?
他突然提议,
马嘉祺就当考前放松。
顾惜苒看着他眼中跳动的光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跑道上飘着零星的梧桐叶,远处的篮球场传来男生的喧闹声,却像隔了层毛玻璃般模糊。她跟着马嘉祺的脚步,看他校服裤脚沾了片草叶,忽然伸手替他摘下
马嘉祺的呼吸顿了顿,
马嘉祺顾惜苒,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时夕阳正从他身后漫上来,
马嘉祺你记不记得,高一开学那天,你坐在我前排,把课本掉在我脚边?
顾惜苒愣住。她当然记得,那时她慌忙弯腰去捡,抬头时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马嘉祺后来每次你掉东西,
马嘉祺继续说,声音轻得像跑道上的风,
马嘉祺我都故意等你自己捡,因为你抬头时眼睛特别亮。
他耳尖红得比晚霞还深,却仍直视着她:
马嘉祺其实,错题本里的银杏叶,是我趁你午睡时放的。
他们坐在双杠上晃荡双腿。顾惜苒望着教学楼顶的校徽,忽然轻笑出声:
顾惜苒马嘉祺,你知道吗?你讲题时总爱敲自己太阳穴,上周讲数列时,你敲了十七下。
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眼睛里盛着细碎的星光:
顾惜苒还有,你喝奶茶总先咬珍珠,帮我拿书包时,你把我的保温杯拧得特别紧,生怕漏水。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马嘉祺突然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
马嘉祺高考后,要不要一起去....?
他没等她回答,就跳下双杠,校服在晚风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马嘉祺走吧,该回家了。
顾惜苒摸着被他碰过的耳垂,
马嘉祺别怕,我在三考场,就在你楼下。
顾惜苒一愣,心随风动。
顾惜苒嗯!
公交车站的路灯亮起时,最后一班车碾过满地夕阳。顾惜苒看着马嘉祺坐在窗户边,校服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半张干净的脸。
他突然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倒计时的锁屏——“距高考还有0天”,背景图是上周值日生扫除时,她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侧影,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她忽然明白,有些感情不必说破,就像他总在她错题本里夹的便签,像他记住她所有的小习惯,像此刻糖罐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到站下车时,晚风带来远处的蝉鸣。顾惜苒望着万家灯火,忽然觉得明天的高考不再是独木桥,而是通往某个约定的起点——那里有个人会在侧门等她,会把她的保温杯拧得紧紧的,会在她紧张时递来薄荷糖,会在无数个未来的清晨,和她一起翻开新的课本。
她摸出手机,锁屏是今天傍晚在操场拍的照片:马嘉祺站在双杠旁,校服被风吹起,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照片下方有行小字,是她刚才偷偷加上的:“高考加油,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