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白日残留的暖意，从半开的阳台门溜进客厅，拂动了沙发上搭着的浅灰色针织毯。墙上的时钟指针刚划过七点，顾惜苒正把最后一盘清炒西兰花端上餐桌，青瓷盘边缘还凝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顾惜苒解下围裙，迎过去时，马嘉祺正弯腰换鞋，浅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的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
“回来啦？”她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指尖触到他手腕上微凉的金属表带，“今天好像早一点。”
“嗯，下午的会结束得快。”马嘉祺直起身，顺势揽过她的腰，低头在她发顶落了个轻吻，“闻着就香，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身上还带着外头的淡淡暑气，混合着雪松味的古龙水，是顾惜苒闻了四年也没腻的味道。从高中偷偷塞给她的薄荷糖，到大学时图书馆里若有似无的洗衣液清香，再到现在，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的气息。
“番茄牛腩，你爱吃的。”顾惜苒踮脚帮他理了理微乱的领带，“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餐桌是浅胡桃木的，摆着两副碗筷，中间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支刚买的白桔梗，花瓣上还沾着水珠。马嘉祺坐在她对面，接过她递来的米饭，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伸手替她别到耳后。
“今天去花店了？”他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牛腩放进她碗里，“桔梗好看。”
“路过看到的，觉得干净。”顾惜苒小口吃着饭，抬眼看他，“你呢？今天工作累不累？”
“还好，就是那个新项目推进得有点慢。”马嘉祺没细说具体内容，只挑了些轻松的讲，“不过甲方那边反馈还不错，说我们的方案逻辑清晰。”
他说话时，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那是在面对客户时不会完全展露的放松。顾惜苒知道，他口中的“逻辑清晰”背后，是多少个熬夜画图纸、改方案的夜晚。从大学时在宿舍楼下借着路灯背单词的学霸，到现在能独当一面的项目负责人，马嘉祺的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坚定。
“那就好，”她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楼下张阿姨今天碰到我，说她家孙女高考完了，想问问你当年怎么复习的，能不能给点建议。”
马嘉祺闻言笑了笑：“可以啊，什么时候方便，让她来家里坐坐，我把以前的笔记找出来给她看看。”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现在的题型可能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让她别完全照搬。”
“嗯，我跟张阿姨说了，让她孙女自己来问你。”顾惜苒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成年这么久了，好像昨天还在高中教室里偷偷传纸条。”
马嘉祺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她，眼底漾起温柔的光：“是啊，四年了。”他没提具体的日期，只是轻声说，“从你答应做我女朋友那天起，好像每一天都过得很快。”
顾惜苒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头搅了搅碗里的米饭：“谁让你那时候整天追着我跑，连放学回家都要绕远路跟我一起走。”
“那是因为想多待一会儿。”马嘉祺放下筷子，伸手覆在她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高中时候觉得，能和你一起走那段路，就是一天里最开心的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指腹因为常年握笔和敲键盘有些薄茧。顾惜苒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运动会，她跑八百米摔了一跤，是他第一个冲过来，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伤口，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镀了层金边。
“还记得吗？你高二那次运动会摔了，膝盖破了好大一块皮。”马嘉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说，“我背你去医务室，路上你还怕被老师看到，让我走小路。”
“当然记得，”顾惜苒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那时候瘦得跟竹竿似的，我还怕把你压垮了。”
“怎么会，”马嘉祺捏了捏她的手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背你还是没问题的。”
晚餐在这样轻松的回忆里结束。顾惜苒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水流哗哗作响，她能听到客厅里马嘉祺翻动报纸的声音。偶尔抬头，透过厨房的玻璃门，能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灯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这样的日常，平淡却安稳，像窗外渐沉的暮色，一点点填满心的角落。
洗完碗出来，马嘉祺已经放下报纸，正在看手机。看到她出来，他抬眸笑了笑：“累不累？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顾惜苒擦了擦手，“去小区后面的公园吧，听说那边的荷花开了。”
两人换了便装出门。傍晚的小区里很安静，偶尔有老人推着婴儿车经过，传来轻柔的哄逗声。马嘉祺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步伐不快，配合着她的节奏，两人慢慢地沿着路边走。
“今天在公司，收到一个快递。”马嘉祺忽然开口，侧头看她。
“嗯？什么快递？”顾惜苒好奇地问。
“你猜猜。”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猜不到，”顾惜苒摇摇头，“是你买的东西吗？”
“不是，是大学时候的一个同学寄来的，”马嘉祺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他说整理旧物的时候看到的，想着该还给我了。”
他停下脚步，在路灯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款式很简单，就是一个光面的圆环，边缘还有些细微的划痕。
顾惜苒的呼吸微微一滞，瞬间想起了什么。那是大一那年，他们刚在一起不久，路过学校门口的精品店，看到橱窗里摆着这种成对的戒指，十块钱一对。马嘉祺非要买，说戴着玩。后来她的那枚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没想到他的这枚还留着。
“你居然还留着这个？”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戒指的表面，冰凉的触感传来，“我还以为你早就弄丢了。”
“怎么会丢，”马嘉祺拿起戒指，执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那时候觉得，这是我们在一起的证明，跟宝贝似的收着。”
戒指的尺寸有点大，松松地套在指节上。顾惜苒看着那枚简单的银戒，忽然觉得鼻尖有点酸。那时候他们没什么钱，十块钱的戒指却戴得无比郑重。现在马嘉祺已经能给她更好的东西，但这枚带着岁月痕迹的旧戒指，却比任何昂贵的珠宝都更让她心动。
“傻瓜，”她低声说，抬头看他，眼眶有些红，“现在戴着多不合手。”
“不合手也戴着，”马嘉祺握住她戴戒指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等以后换个合手的。”
他的眼神认真而温柔，路灯的光晕落在他眼底，像碎了一捧星辰。顾惜苒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全是温热的暖意。
两人在公园的湖边走了一会儿。荷叶田田，粉色的荷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送来淡淡的清香。没有樱花的浪漫，却有晚风的温柔和身边人的陪伴。
“其实有时候觉得，这样就很好。”顾惜苒靠在马嘉祺肩上，轻声说，“不用去想什么轰轰烈烈，每天回家能看到你，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就觉得很安心。”
马嘉祺揽紧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发顶：“嗯，我也觉得。”他顿了顿，又说，“以前总想着要快点长大，要做出成绩来，觉得只有那样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但现在发现，最好的生活，就是能和你这样，慢慢走，慢慢过。”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透过晚风和夜色，稳稳地落进她心里。顾惜苒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啊，最好的爱情，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藏在柴米油盐里的细水长流。是他下班回家时带的她爱吃的草莓蛋糕，是她清晨醒来时枕边放着的他已经温好的牛奶，是无数个这样平凡而温暖的日常，拼凑成了他们之间最坚实的感情。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慢慢走着，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牵着彼此的手。路过便利店时，马嘉祺进去买了两瓶她喜欢的桃子味汽水。
“小时候你总抢我的汽水喝。”他拧开瓶盖递给她，笑着说。
“谁让你那时候总买我喜欢的口味。”顾惜苒接过汽水，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那以后也一直买给你喝。”马嘉祺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夜色渐深，小区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随着脚步慢慢移动，像一幅安静而温暖的画。
这样的日子，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没有刻意铭记的日期，有的只是细水长流的陪伴和深入骨髓的默契。就像晚星永远追随着朝露，他们的故事，也在这样的日常里，悄然延续，温柔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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