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后巷的麻雀在啄食香灰时，钟余晖的怀表停在了第七次心跳。
他蜷缩在礼堂最后一排的阴影里，不锈钢座椅的凉意渗进尾椎。主席台上，教导主任的声音像泡发的粉笔头般膨胀炸裂："距离高考还有187天！" 礼堂穹顶的LED灯管突然频闪，无数齿轮状的时钟残片从学生们头顶浮现。
这是时隙视觉发作的前兆。
前排的林小蔓身上缠绕着藤壶般的灰白齿轮，那是她复读两年的焦虑实体化；右侧篮球队长后颈粘着枚铜质秒表，每当他偷瞥隔壁班的陈璐，表盘就渗出蜂蜜色的光。钟余晖把怀表攥得更紧了些，黄铜外壳的雕花棺材纹路硌得掌心发痛。
"下面请优秀学生代表夏萤发言。"
紫色齿轮。他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时间残片。
夏萤握着话筒的手指缠绕着葡萄藤似的紫晶齿轮，随着她讲述暑假去山区支教的经历，那些齿轮不断生长出半透明的蝶翼。当她说出"我们要像萤火虫照亮彼此"时，钟余晖的喉咙突然结出冰碴。
语障期毫无预兆地降临。
"装模作样。"身后传来嗤笑。是王鹏在撕便利贴折纸飞机，他头顶悬浮的齿轮缺了三齿，豁口处滴落沥青状物质。纸飞机掠过钟余晖耳际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喉结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
怀表镜面映出他迅速瓷化的右脸。
"同学，你钢笔漏水了。"薄荷味的气息拂过后颈，夏萤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斜后方。她指尖捏着片银杏叶，叶脉里流淌着星沙，轻轻一抖就吸走了他袖口的墨渍。钟余晖这才发现笔记本上的"葬"字晕染成了黑洞，边缘还在蚕食纸张。
礼堂灯光突然全灭。
在此起彼伏的惊叫中，唯有钟余晖看得清晰——所有齿轮同时转向舞台，班主任李国强的秃顶上方，赫然悬着一枚逆时针转动的血色齿轮，边缘锈蚀的钢刺扎进他的太阳穴，暗红计数显示【167:59:59】。
七天倒计时。
"找到你了。"夏萤的声音混着齿轮啮合声贴耳传来，她握住了钟余晖紧攥怀表的手。表壳棺材盖弹开的刹那，他看见自己映在微型镜面上的脸正在汽化，而夏萤的瞳孔里飞出磷火般的机械蝴蝶。
黑暗潮水般退去时，他手心里多了一枚齿轮形状的薄荷糖，包装纸印着褪色的准考证号。台上李老师还在激昂陈词，后颈却爬满蜗牛轨迹的锈迹，像有什么正从体内啃噬他的时间。
钟余晖咬碎糖果的瞬间，听见了十七年来最清晰的滴答声。不是来自怀表，而是自己正在瓷化的心脏深处，某座沉睡的摆钟被重新上紧了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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