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生林小蔓的课桌被涂满红漆时，钟余晖的笔记本开始渗血。
那是开学第三周的清晨，教室后门被人用喷漆画了巨大的"复读生滚蛋"。林小蔓的座位抽屉里塞满撕碎的试卷，椅背上粘着口香糖，桌面用红色记号笔画满"作弊婊"的涂鸦。钟余晖站在门口，看见她头顶的灰白齿轮正在崩解，碎屑化作飞蛾扑向日光灯管。
"别看。"他下意识挡住林小蔓的视线，却对上她红肿的眼睛。那双眼里没有愤怒，只有深井般的疲惫。钟余晖的喉咙突然发痒，冰晶在声带处凝结——语障期又来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摸到口袋里的怀表正在发烫，棺材盖弹开的镜面映出诡异画面：林小蔓的灰白齿轮碎屑在空中重组，凝结成一朵带刺的蔷薇，花蕊处嵌着枚微型沙漏。
"帮我。"林小蔓抓住他的袖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钟余晖的笔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在笔记本上游走。墨水渗入纸张，在桌面晕染出藤蔓状纹路。他写下第一行字时，教室的温度骤降：
「蔷薇骑士守护条约第一条：凡伤害林小蔓者，必被荆棘缠绕。」
笔尖刺破纸张的瞬间，教室后门传来尖叫。王鹏正试图擦掉门上的涂鸦，抹布却被突然生长的藤蔓缠住。那些藤蔓像活物般攀上他的手臂，刺尖渗出紫色汁液。钟余晖看见王鹏头顶的齿轮开始倒转，原本滴落的沥青状物质凝固成琥珀。
"你干了什么？"夏萤突然出现在窗边，机械蝴蝶在她肩头振动翅膀，"修补师不能直接干预现实，这是铁律。"
但钟余晖已经停不下来。他的笔尖在纸上疯狂游走，墨水化作荆棘在教室蔓延：
「第二条：凡辱骂林小蔓者，必被蔷薇刺穿喉咙。」
正在撕林小蔓课本的女生突然捂住脖子，指缝间渗出紫色汁液。她的尖叫声被藤蔓堵在喉咙里，化作一串气泡浮在空中。钟余晖的右手开始瓷化，指节僵硬得几乎握不住笔，但某种陌生的力量正从怀表涌出，推动他继续书写：
「第三条：凡孤立林小蔓者，必被藤蔓缠绕心脏。」
教室陷入混乱。所有参与霸凌的学生都被藤蔓缠住，他们的齿轮开始逆向旋转，时间残片像落叶般飘落。林小蔓头顶的蔷薇绽放出刺眼的光芒，花蕊处的沙漏开始流动。
"够了！"夏萤冲进教室，机械蝴蝶扑向笔记本。但藤蔓突然暴长，将蝴蝶钉在墙上。钟余晖的视野开始模糊，他看见自己的血液渗入纸张，化作蔷薇的养分。
"你会毁了所有人！"夏萤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修补师直接干预现实的代价是——"
钟余晖没听见后半句。他的意识坠入一片血色花海，每朵蔷薇都长着林小蔓的脸。花丛深处传来父亲的声音："记住，修补师不是救世主，我们只是时间的清道夫。"
醒来时他躺在医务室，右手缠满绷带。校医说是被美工刀划伤，但他知道那是文字反噬的痕迹。林小蔓坐在床边，头顶的蔷薇已经凋谢，取而代之的是枚完整的银色齿轮。
"谢谢你。"她递来一颗薄荷糖，包装纸印着"守护条约"的条款，"但以后不要这样了。"
钟余晖含住糖果，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翻开笔记本，发现写下的条约变成了普通文字，但纸张边缘长出了细小的荆棘。
那天之后，教室后门长出一株野蔷薇。每当有人试图伤害林小蔓，藤蔓就会悄悄缠上他们的脚踝。钟余晖的右手留下了永久性瓷化痕迹，指节活动时会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夏萤开始频繁出现在他周围。她的机械蝴蝶不再吞噬时间残片，而是停在钟余晖肩头，复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某天放学后，她靠在蔷薇丛边说道，"林小蔓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她的齿轮之所以是灰色，是因为她早就死了。"
钟余晖的怀表突然停摆。他看见林小蔓站在教室门口，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但没有投在地面上，而是悬浮在空中，像某种诡异的投影。
"三年前的车祸，她为了救一只猫......"夏萤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声，"你修补的不是她的现在，而是她未完成的过去。"
钟余晖冲向教室，但林小蔓已经消失。她的课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沾着蔷薇的露珠：
「致我的骑士：
谢谢你让我完成最后的约定。
现在，请让我安息。」
信纸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林小蔓抱着猫站在蔷薇丛中，身后是1998年的殡仪馆。钟余晖这才想起，那正是楚雨投河的日子。
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报时声。棺材盖弹开的镜面里，他看见自己右手完全瓷化，掌心长出蔷薇的刺。夏萤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就是直接干预现实的代价。你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过去，成为了时间的囚徒。"
那天晚上，钟余晖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条条约：
「蔷薇骑士守护条约最终条：凡被守护者，必得安息。」
教室后门的野蔷薇突然凋谢，花瓣化作灰烬消散在夜色中。但钟余晖知道，那些荆棘永远留在了他的血液里，像某种无法愈合的伤口，提醒着他修补师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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