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

蓝雪花在暴雨后结出冰晶耳蜗。赖鸫拖着义肢爬上天台，监控显示器在膝头泛着幽光——十六个分屏正实时播放庄狄复健画面。他咬住手套扯开绷带，将渗血的膝盖抵在冷水管上，这样颤抖的手指就能稳住素描笔。

"第三十九次肌肉注射。"他在笔记本记下庄狄皱眉的弧度，笔尖戳破纸面。养母的声音在耳道里爬行：好孩子要记住恩人每个表情。夜视镜头里，庄狄的银戒突然反光，诊疗室玻璃映出天台红色光点。

监视器传来爆裂声。赖鸫惊恐地发现所有屏幕都在倒放——他看见七天前的自己正趴在温室排气口，镜头如舔舐伤口的蛇信扫过庄狄后颈；三十天前的暴雨夜，红外望远镜聚焦在园艺师被血浸透的白衬衫；三百页素描本在屏幕中翻动，每张画纸边缘都写满"对不起"。

"监控植物生长是园艺师的职责。"庄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赖鸫的义肢卡进排水孔，他本能地摸出口袋里的农药瓶，却倒出满满一把蓝雪花种子——不知何时被调包的。

庄狄摘下右眼机械虹膜，露出空荡的眼眶："这里装着1872个监控探头，看着你从偷窥者变成我的共生根。"他摊开掌心，银戒上的囚鸟纹路正投影出赖鸫昨夜在病房外的徘徊轨迹。

赖鸫的泪腺再次失控。他哆嗦着掏出偷藏的诊疗室钥匙，讨好地捧过头顶，却听见金属脆响——庄狄将虹膜装置嵌入他的义肢接口。监控屏幕突然切换成植物园全景，每株蓝雪花的生长数据都化作星群闪烁。

"现在轮到你监视我的伤口。"庄狄将神经连接器刺入锁骨齿痕，赖鸫的视网膜顿时涌入海量数据流：园艺师坏死的视神经像冻伤的葡萄藤，每处旧伤都标记着经纬度坐标，那是他从未说出口的遇袭地点。

暴雨再次倾泻时，赖鸫学会了用庄狄的视角观察世界。他颤抖着触碰园艺师溃烂的右眼窝，监控探头第一次对准自己残破的躯体。分屏画面里，两个残缺的身影正用疼痛作画，在彼此的病历档案上涂抹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