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世前半个月

转眼，距离末日只剩下半个月。

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燥热，像一团巨大的火笼将整座城市罩住，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烤得融化。

上午十点半，江软出了门。

她站在公交站台的遮阳棚下，目光望着路口，等着出租车。

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男人正举着手机，对着听筒低声说着什么。虽是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他的声音却压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电话那头的人。

江软的听力向来敏锐，清晰地捕捉到听筒里传来的童音——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浸了蜜的棉花糖，甜得人心头发颤。

“爸爸，妈妈说你今天要回来呀，”小女孩的声音带着雀跃的期待，“那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买个芭比娃娃呀？”

“爸爸，我想你啦。外面好热的，你快点回家好不好呀？”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娇憨撒娇。

男人听着，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声音放得更柔了，耐心地哄着：“好，爸爸这就往回赶，给你买最漂亮的娃娃。”

这融融的暖意像一缕微风，悄悄漫过站台。江软望着男人唇边的笑意，唇角也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她忽然有些恍惚——如果末世从未降临，如果那些嘶吼的丧尸不曾踏碎人间安宁，该多好。

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家庭在一夜之间破碎，不会有那么多人痛失至亲、颠沛流离，而她，也不会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撞见人性最丑陋的模样，被那帮畜生般的人撕碎所有尊严。

可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江软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

远处传来出租车的鸣笛声，她抬手招了招。

—

江软坐在出租车上，侧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喧嚣被隔绝在玻璃外，她试图借着这片刻的安静梳理思绪，可眉心始终微微蹙着，难以彻底放松。

然而车刚驶出不到十分钟，就猛地顿住了。司机不耐烦地按了声喇叭，江软睁开眼，往前望去——

宽敞的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各色车辆像被冻住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股莫名的不安突然窜上心头。江软坐直身子，快速扫视着周围的情况

前方百米处是个加油站，只有零星几辆车在加油机前排队，显得异常冷清；而前后的车流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炸开，透着司机们按捺不住的焦躁。

她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后方，瞳孔骤然一缩——车流末尾，竟有不少人慌里慌张地推开车门，脸色惨白地往前狂奔，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搞什么啊？”司机也探出头骂了句，话音刚落，就见旁边一辆车的司机刚探出头张望，脑袋就被狂奔的人群狠狠撞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更远处，有个司机推开车门想下车查看，一辆电动车却疯了似的冲过来，“哐当”一声撞飞了车门，骑车人连人带车摔出去好几米，在地上滚了几圈。

混乱还在蔓延。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不管不顾地踩着油门往前冲，接连撞翻了前方三辆停滞的车，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最终被堆叠的车体堵住去路，车头冒着黑烟陷在原地。

这场面……太不对劲了。

江软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突突”地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猛地看向车头方向，只见前方的混乱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最前面的车流里，无数人尖叫着从车里冲出来，疯了似的往反方向跑，连路边的行人也慌得四处乱窜，像被惊散的蚁群。

“死人了！妈啊！死了好多人啊！！！”

“救命啊！快来人啊……”

凄厉的哭喊和呼救声穿透车流，刺得江软耳膜发疼。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瞬间停跳了半拍。

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指尖冰凉。

是……提前了吗？

江软猛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往下冲。

“哎！美女你去哪儿？还没到地方呢！”司机急忙喊她。

江软没回头，只咬着牙往前挤。混乱的人群不断撞她、推她，胳膊被肘击得生疼，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顾着在停滞的车流缝隙里往前冲。

终于，在越过几十米拥堵的车辆后，她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一辆公交车侧翻在路中央，车头撞得稀烂，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更远处，几十辆救护车正呼啸着停下，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疯跑，有人在搬运盖着白布的担架，布单下隐约能看到扭曲的轮廓，还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出来。

是严重的连环车祸。

那些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体，血肉模糊的残骸，被碾成肉泥的痕迹……每一幕都，扎进江软的眼睛里。

她站在原地，仰头看向天空。

正午的阳光毒辣得晃眼，刺得她眼眶发酸，生理性的泪水涌了上来。

滚滚热浪裹挟着血腥味和汽油味扑面而来，她却浑身冰凉，像坠入了冰窖。

不是错觉。

前世末世爆发后，这场车祸从未出现在任何新闻里。

是被刻意压下去了，还是……这根本就是一场提前到来的意外？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涌，江软望着那片狼藉，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