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相遇

实验楼三层的玻璃窗将九月的阳光过滤成液态琥珀，美斜倚在门框上时，正巧看见那个少年垂首的模样。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是工笔画家用松烟墨在宣纸上勾出的细线，被穿过百叶窗的光栅切割成明暗相间的几何图案。

金属零件在实验台上折射出冷冽的银光，少年苍白的指尖正捏着游标卡尺，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是未烧制的白*。美注意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系得严丝合缝，却在衣领内侧露出半截银链，细链末端坠着枚精巧的罗盘。

"E=mc²不是这么用的。"美忽然开口，德语单词在舌尖滚过时带着阿尔卑斯山麓的雪意。他斜挎着的帆布包撞开实验室门，惊起一簇悬浮在光柱中的尘埃。

*的笔尖在演算纸上洇出墨点。他转身时美才发现那双眼睛像是打翻的松烟墨里揉了碎星，睫毛每颤动一次都像在解构某种精密的函数。实验台上摆着半成品特斯拉线圈，紫铜导线缠绕成荆棘的形状。

"转学生该去教务处报到。"*的声音像他正在调试的示波器，每个起伏都经过傅里叶变换。美看见他左手无名指沾着石墨粉，在窗棂投下的矩形光斑里呈现出奇异的虹彩。

美将诗集《漫游者夜歌》拍在覆满草稿的桌面，羊皮封面与铜版纸碰撞出清脆声响。他俯身时闻见对方身上松节油与雪松木屑的气息，忽然想起慕尼黑美术馆里那些被天鹅绒绳索隔绝的哥特式雕像。

"能量守恒定律说我们此刻相遇的动能，早在大爆炸时就被写进宇宙常数。"美的指尖划过*正在推导的薛定谔方程，亚麻色发梢扫过对方手背，"我叫美，化学元素表第95号的那个美。"

*的瞳孔微微收缩。示波器屏幕突然跃起紊乱的波形，像是被惊扰的夜海。他看见美耳骨上三枚银钉反射着正午十二点的日光，在墙面上投下细小的光斑，如同超新星爆发的余烬。

暮色开始渗透玻璃器皿时，美把歌德诗集塞进*的储物柜。泛黄扉页上用花体字写着："Über allen Gipfeln ist Ruh."（万峰之巅皆岑寂）*在锁芯转动的咔嗒声里继续演算，却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在公式边缘画出了Am的化学符号——镅的第95号元素。

暮色漫过实验楼第三层窗台时，*在通风橱幽蓝的玻璃倒影里看见自己眼睫在颤抖。示波器屏幕上残留的波纹像是被揉皱的时空，美留下的诗集安静地躺在储物柜深处，泛黄书页间夹着片金箔制成的银杏叶。

次日清晨的有机化学课上，美穿着解开两颗纽扣的衬衫斜倚在后排。当教授讲解亲核取代反应时，他忽然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老师，如果用乙醚作溶剂，反应速率会不会像维苏威火山的岩浆漫过庞贝城那样？"

*的铅笔在笔记本边缘划出尖锐的折线。他看见美耳骨上的银钉在晨光中折射出孔雀蓝的光晕，这不符合寻常金属的光谱特性。通风系统送来若有若无的松脂气息，混着美身上某种近似硝化甘油挥发的甜腥。

"*同学认为呢？"教授突然点名。美转过脸时，*发现他虹膜边缘泛着极淡的钴蓝色，像是实验室里用来标记危险品的警示色。

"乙醚的介电常数会降低离子化程度。"*起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烧杯架，玻璃器皿碰撞出清越的颤音，"但您真正想问的是溶剂极性对SN1反应的影响，不是吗？"

美支着下巴笑出声，喉结在颈项投下的阴影里滚动。*注意到他左手食指戴着枚钨钢戒指，戒面蚀刻的螺旋纹路像是DNA双链的变形体。窗外银杏叶簌簌落在窗台，金的脉络与美发梢的亚麻色在逆光中融成液态琥珀。

午后的物理实验室飘着细雨。*拆卸特斯拉线圈时，美带着潮湿的水汽撞进门来。他军装外套肩线落满银杏叶，怀里抱着用油纸包裹的《齐柏林飞艇设计手稿》，泛**纸上标注着德文花体字。

"1937年兴登堡号灾难的真相，"美将图纸铺展在示波器屏幕上，指尖掠过燃烧的飞艇素描，"不是氢气爆炸，而是有人用镅-241制造了电离辐射场。"

*的镊子悬在半空。通风橱的荧光灯管突然频闪，在美脸上投下栅格状阴影。那个危险的元素符号——Am，正静静躺在元素周期表第95号位置，如同沉睡的恶魔。

"你颈间的罗盘，"美忽然贴近，银链在*锁骨上激起细微战栗，"是尼古拉·特斯拉未完成的永动机模型吧？"他呼出的气息带着硝化甘油的甜腻，"而我的耳钉，是用陨石里提取的锎-252锻造的。"

窗外惊雷炸响时，*在美钴蓝色的虹膜深处看见星云坍缩般的漩涡。示波器屏幕突然迸溅出电弧，紫红色光斑在两人脸庞游走。美的虎口有新鲜结痂的灼痕，形状恰似粒子加速器的环形轨道。

"知道为什么是第95号元素吗？"美将德语诗集按在*胸口，书页间飘落的金箔银杏叶旋转着落在永动机图纸上，"因为镅的半衰期是432.2年，恰好够两个灵魂在β衰变中完成量子纠缠。"

*后退时撞翻了硝酸银溶液，镜面液体在地面蜿蜒成银河的支流。他看见自己颤抖的指尖正在美瞳孔里折射出七重光影，如同棱镜分解的白光。通风橱突然自动升起，数十张设计图纸在穿堂风中纷飞如白鸽，每张都画着被闪电贯穿的机械心脏。

暮色渐浓时，美将钨钢戒指套进*的小指。金属表面浮现出荧光绿的化学式：AmO₂+3e⁻→Am³⁺+2O²⁻。图书馆钟楼传来七声鸣响，*在渐渐冷却的夕阳里听见美的低语："永动机需要的不是无限能源，而是一对在磁场中永恒共振的粒子。"

当晚的暴雨中，*在解剖显微镜下发现金箔银杏叶的脉络实则是微雕电路。当放大倍率达到400倍时，他看见叶片边缘蚀刻着歌德诗句的二进制代码，而美的钨钢戒指正在辐射计数器上引发疯狂的蜂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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