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潭雾气凝成冰晶，落在鹿童眼睫上。少年抱膝坐在青石边，赤足浸在墨色潭水里，足踝银铃随水波轻响。他望着水面倒影里突然出现的玄色身影，惊得溅起一片水花。

"仙君怎的又来？"鹿童慌忙缩回脚，白玉似的肌肤冻出淡淡红痕，"上次偷摘的雪灵芝，南极仙翁还在生气呢。"

申公豹斜倚梅树，指尖绕着少年散在青石上的衣带。玄铁护腕压着枝头红梅，惊落几片花瓣坠入潭水。"小鹿儿好生薄情。"他轻笑，墨发间垂落的银链缠住少年脚踝，"那日你替我包扎伤口时，可不是这般态度。"

鹿童耳尖发烫。三日前这人满身是血倒在梅林，黑衣浸透的模样像极了被折断的鹤羽。他到现在都记得对方冰凉的指尖划过自己掌心时，带起的那阵战栗。

"让我看看伤口。"少年别开脸，莹白指尖泛起青芒。申公豹却突然逼近，玄色大氅裹着两人滚进满地落梅。寒潭倒映着漫天星子，在他眼底碎成粼粼波光。

鹿童的掌心贴着他心口，忽觉不对。那处肌肤下隐隐透出梅纹，正是千年古树精元栖居之兆。少年想抽手却被牢牢按住，申公豹的唇擦过他耳垂："听闻鹿童乃梅树精魄所化？"

潭水突然沸腾，无数梅枝破冰而出。申公豹袖中飞出十二枚骨钉，却在触及少年眉心时骤然停滞。鹿童瞳中绽开血色梅印，发间鹿角生出莹白流光："你从一开始就是为这个？"

玄衣道人抚上他颈侧，指尖捏碎虚空符咒。本该禁锢精元的锁链却缠上自己手腕，殷红咒文顺着经脉逆行而上。申公豹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色，竟低低笑出声来："好狠的心...当真要与我同归于尽？"

鹿童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那日这人昏迷时攥着自己衣角唤的"师尊"。青芒暴涨的瞬间，少年咬破舌尖，将含着精血的吻印在对方染血的唇上。

潭底千年寒玉应声而碎。

寒潭水面浮起细碎冰晶，申公豹玄铁护腕上的噬魂钉寸寸崩裂。他望着少年唇角蜿蜒的血线，忽然记起百年前在玉虚宫外初见的那株红梅——也是这样将开未开地沾着晨露。

南极仙翁的鹤氅拂开雪雾时，鹿童正把最后一点精元渡入申公豹灵台。少年鹿角寸寸龟裂，发间红梅印记灼如烙铁："快走..."他指尖嵌进申公豹染血的掌心，"锁魂链要醒了..."

申公豹反手扣住少年后颈，玄色道袍裹着两人沉入寒潭。潭底千年寒玉的裂缝中，他看见鹿童三魂正在消散，像极了当年被元始天尊捏碎的那盏魂灯。

"你以为自己救得了谁？"他在翻涌的灵气漩涡里咬破少年舌尖，血腥气混着梅香在唇齿间炸开。十二枚噬魂钉残片突然倒转，尽数钉入自己灵脉。剧痛中他望见鹿童骤然清明的眼眸，潭水深处浮起万千血色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