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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槐阴符笑

阿墨的蹄印在雪地上开出一串墨梅。玄青子蹲在破庙檐下熬药,药罐里翻滚的却不是草药——三枚青铜卦钱在沸水中沉浮,钱眼穿着的红绳正将水面染成血色。

"再敢偷吃供果,就把你炖成驴肉汤。"他往火堆里添了把黄符,灰烬凝成个龇牙咧嘴的鬼脸。阿墨甩了甩结冰的鬃毛,红裤衩上昨儿被鱼妖撕破的窟窿里,露出块巴掌大的青色胎记。

胎记形状像半枚铜钱。

雪落无声。药罐突然炸裂,滚烫的卦钱径直飞向阿墨后臀。黑驴触电般蹿起,撞翻了供桌上的檀木匣。一本泛黄的《河工志》滑落出来,书页间夹着片褪色的肚兜。

"这是..."玄青子拈起肚兜边缘的绣样。歪歪扭扭的黑驴踏八卦,与他母亲留下的帕子如出一辙。阿墨突然焦躁地啃起门槛,木屑纷飞间露出暗格,里头藏着把生锈的铜钥匙。

钥匙柄刻着"丙辰年腊月廿三",正是玄青子的生辰。

夜半风急,破庙残破的窗棂咯吱作响。玄青子就着磷火翻看《河工志》,泛黄的舆图上有处朱砂标记——三百年前黄河改道的落蛟滩,如今叫墨家沟。阿墨蜷在草垛旁打鼾,梦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突然,它后蹄痉挛般抽搐,胎记渗出墨汁般的液体。玄青子伸手欲探,指尖却被灼出个铜钱大的疤。墨汁在地面蜿蜒,竟勾勒出女子梳妆的剪影。镜中人的黛笔突然折断,在宣纸上晕开"救命"二字。

"你倒是会挑时候犯病。"玄青子往驴耳朵里灌了口雄黄酒。阿墨醉醺醺地打了个嗝,喷出的气雾里浮着零碎画面:白衣方士在暴雨中熔铸铁牛,怀中襁褓里裹着只驴头人身的怪物。

五更鸡鸣时,他们踏着没膝的积雪来到墨家沟。村口石碑上"贞节流芳"的"节"字被凿去,补刻的"墨"字还带着新漆味。几个顽童正在祠堂前踢毽子,鸡毛毽上绑着串青铜铃铛。

"外乡人快走!"卖炊饼的老汉突然打翻蒸笼,"墨娘娘要收侍童了..."

白雾漫过青石巷。阿墨的红裤衩无风自鼓,裆部"天下太平"的金线根根绷断。玄青子循着阴气最盛处望去,只见古槐枯枝上挂满孩童的虎头鞋,每只鞋底都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祠堂门吱呀自开,供桌上不见牌位,唯有一方缺角的歙砚。砚中宿墨泛着腥气,玄青子以指蘸取,在掌心画出道血符——墨迹突然活过来似的,顺着手臂爬上脖颈,勒出蛛网般的红痕。

"墨分五色,人分贵贱。"

幽叹自梁上传来。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悬空而坐,纤足点着方青玉镇纸。她腕间金钏刻满《女诫》,发髻却松散如未嫁少女。最诡异的是眉眼,竟与玄青子随身携带的母亲小像有七分相似。

阿墨突然发狂般撞向供桌,歙砚坠地碎裂,露出底下压着的婚书。玄青子展开泛黄的纸卷,男方署名处晕着团墨渍,女方却是"墨云娘"——县志记载中,三百年前投河殉节的才女。

"他们把我砌进镇河碑时,用的可是上等徽墨。"女子足尖轻勾,青玉镇纸化作戒尺抽向玄青子面门,"就像这样,一撇一捺写进我的骨头..."

戒尺在离眉心三寸处骤停。玄青子怀中的青铜卦钱嗡嗡震颤,钱眼钻出缕青丝,与女子发髻上的褪色红绳紧紧纠缠。阿墨趁机叼走婚书,唾液沾湿处浮现出血字:"丙辰年腊月廿三,墨氏云娘许配玄门青崖"。

青崖正是玄青子师父的道号。祠堂地砖沁着经年不散的松烟墨香。玄青子俯身擦拭青玉镇纸的裂痕,指尖忽然触到凹凸——翻过来竟刻着首艳词:"砚底云雨翻,笔尖相思乱"。落款处钤着方"青崖"的私印,印泥掺着金箔,在烛火下泛着情欲的光。

"老不正经..."他啐了口唾沫,抬头正见墨娘子赤足点在砚台上。她脚踝系着的银铃铛缺了舌,里头塞着团发黑的棉絮——是浸过心头血的并蒂莲。

阿墨突然闷哼着倒地,胎记处蒸腾起白雾。雾气中浮现出工坊景象:三百个童男被铁链锁在墨池边,用骨刀刮取臂上皮脂。油脂混着朱砂在青铜鼎里熬煮,鼎身浮雕刻着的正是青崖道士持剑镇妖图。

"他们管这叫美人墨。"墨娘子指甲划过玄青子喉结,在他皮肤上拖出墨痕,"取处子经络间的膏脂,混着产道血晾晒三年方成。"

供桌下的暗门吱呀开启,寒气裹着墨条特有的苦味涌出。阿墨挣扎着用头拱玄青子后腰,红裤衩被暗门机关钩住,露出大腿内侧的烙印——"丙辰年腊月廿三,墨字叁佰陆拾柒"。

阶梯尽头是座冰窖,四壁嵌满人形凹槽。玄青子举着火折子细看,每处凹槽都留着抓痕,最深那道里卡着半片指甲,刻着"云娘"二字。冰层下冻着上百具女尸,眉心点着朱砂,双手保持着研磨的姿势。

"我阿姐被活抽脊髓时,青崖正在给我画眉。"墨娘子突然扯开襦裙,肋下赫然是空腔,"他说制墨人的脏器最养笔锋..."她胸腔里没有心肺,唯有一截干枯的松枝,枝头绽着朵墨色牡丹。

阿墨突然发狂般撞向冰壁。犄角折断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浓稠的墨汁。玄青子被溅了满身,道袍上渐渐显出舆图——黄河九曲十八弯,每个转弯处都标着青铜卦钱的编号。

冰窖中央的玉棺爆裂时,墨香混着尸臭扑面而来。棺中女子与玄青子眉眼相似至极,双手交叠处捧着个驴头金锁。墨娘子笑声凄厉:"青崖那厮熔了亲儿铸墨锭时,你可听见婴儿哭?"

狂风卷着冰碴在窖中盘旋,渐渐凝成当年的场景:青崖道士将啼哭的婴孩放入熔炉,从铁水中捞出的却是块刻着驴头的墨锭。墨娘子发间金簪突然飞出,扎进玄青子右眼——簪尾藏着根浸毒的墨刺。

"你身上流着他的脏血!"她十指化作狼毫,蘸着冰水在虚空写下"弑"字。阿墨突然人立而起,胎记处迸出青光,在空中映出段被撕毁的婚书残页:

"...丙辰年腊月廿三,青崖愿以双目为聘,求娶云娘。若违此誓,当受万墨穿心..."

玄青子忍痛拔出墨刺,带出的眼珠滚落在地,竟化作墨丸弹跳不止。他忽然抓起阿墨断角蘸血,在冰面画出道招魂符:"墨分五色,你心里藏着的第六色该见光了!"

冰层下的女尸齐刷刷坐起,指尖墨色汇聚成河。墨娘子发出非人的尖啸,那截松枝从她胸腔暴长,枝干裂处涌出三百个墨色婴灵。阿墨突然口吐人言:"云娘,你怀里抱的从来不是孩子!"

玉棺碎片突然飞聚成镜。镜中映出青崖将驴头婴孩递给墨娘子的画面——那襁褓里裹着的,正是胎记未成的阿墨。

---冰窖坍塌的轰鸣声中,墨娘子的襦裙化作漫天纸钱。玄青子攥着驴头金锁跌进暗河,水流裹着细碎的墨块擦过脸颊,每一粒都映着零散的记忆残片。

**——青崖将沾血的婚书投入熔炉,火舌舔舐处浮现"玄青"二字。

——墨云娘抱着阿墨的襁褓,用金簪在驴头刻下血契咒。

——三百童男的皮脂熬成墨锭时,黄河水突然倒灌进工坊...**

阿墨的嘶鸣隔着水幕传来。玄青子浮出水面时,正见黑驴用断角挑起盏河灯——灯罩是人皮绷的,火苗里飘着墨云娘梳头的身影。她每梳一下,发丝就化作条扭曲的符文。

"原来师父剜我心头肉不是为了镇煞..."玄青子咳出几口黑水,掌纹被墨色浸染,"是要用至亲骨血养这盏长明灯!"

暗河尽头立着块龟裂的镇河碑。碑文记载的治水功德已被苔藓吞没,裂缝中伸出无数孩童的骨手,托着方残缺的歙砚。阿墨突然跪地刨土,刨出个贴着黄符的陶瓮,瓮身密密麻麻刻满"丙辰"。

符纸揭开的刹那,瓮中墨香冲天而起。玄青子瞳孔震颤——这哪里是墨,分明是凝成膏状的魂魄!膏体表面浮着张张人脸,正是当年被活祭的制墨人。

墨云娘的虚影自碑顶显现,月白襦裙染成血色:"青崖熔了三百活人制墨,只为在御前献祥瑞。那驴头婴孩是他亲儿,本该投生帝王家..."她指尖轻点,阿墨胎记突然剥落,露出底下金色的龙鳞。

玄青子踉跄着抚上石碑,裂痕中渗出冰凉的泪——是墨云娘被砌进碑里时未干的血泪。他忽然撕开衣襟,将青铜卦钱按在心口龙鳞疤上。钱眼穿透皮肉,勾出缕青烟凝成青崖的模样。

"你娘甘愿魂飞魄散,也要用最后法力改你命格。"青崖的虚影抬手抚过阿墨断角,"阿墨本是镇河铁牛精魄所化,那夜我剖开牛腹,发现里头蜷着条渡劫失败的黑龙..."

暗河忽起漩涡,墨色魂魄汇聚成蛟。阿墨仰头长啸,额间龙鳞逐片剥落,露出被封印的青铜卦钱本体——竟是枚逆鳞!玄青子纵身抓住逆鳞,却被鳞片边缘割得鲜血淋漓。血珠坠入墨膏,凝成行小字:

"丙辰年腊月廿三,逆鳞启封者当承墨刑。"

墨云娘的虚影突然碎裂,化作万千黛粉。阿墨的驴皮寸寸开裂,露出底下漆黑的龙身,只是龙角处仍残留着被熔铸的疤痕。青崖的叹息随河风飘散:"为师欠你娘一副眉眼..."

玄青子立于龙脊,看墨色魂魄顺鳞片游走。每片龙鳞都映出段往事:墨云娘在碑中泣血写下的《墨冤录》,阿墨被铁水浇铸时的哀嚎,还有自己幼时被师父剜肉时,襁褓里攥着半块驴头金锁。

黎明破晓时,镇河碑轰然倒塌。玄青子从废墟里捡起块带血的歙砚,墨堂处嵌着他那枚化作墨丸的眼珠。阿墨瘫在岸边喘粗气,红裤衩碎成布条,露出逆鳞重新覆盖的胎记——如今是完整的青铜卦钱图案。

**——卦象显"泽水困",第六爻染着墨云娘的口脂。**

---**彩蛋**

回村路上,玄青子用歙砚给阿墨画了新裤衩。朱砂混着残墨晕成判官图,夜半那判官竟从布料里钻出半个身子,被阿墨一屁崩回地府。驴粪蛋上粘着片碎纸,写着"下月十五,婴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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