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路跑得马仰猴翻。
白龙马肚子上的黑印越肿越高,喘气带着腥臭味。孙悟空每跑几步就得挠头,金箍缩得他眼冒红光。
“师父!”猴子突然拽住缰绳,“前面妖气冲鼻子!”
玄奘已经看见山坳里的洞府。石门歪歪斜斜刻着“黑风洞”,门缝底下渗着血水。
古怪的是洞前晾着袈裟。三件绣金线的僧袍挂在竹竿上,还在滴水。
孙悟空抡起石头砸门:“熊瞎子滚出来!”
门开了条缝。半只熊掌搭在门边,指甲缝里嵌着金丝。
“圣僧……”熊精声音虚浮,“我等着送解药呢。”
玄奘推门进去。洞里悬着十八盏人皮灯笼,照得满墙血字发亮。正中铜鼎煮着绿色脓汤,汤里浮着半张龙鳞。
白龙马突然跪倒,龙鳞从它腹部哗啦啦往下掉。
熊精蜷在鼎后搓药丸。它左眼是个血窟窿,右眼紧盯玄奘袖口:“经书带了吗?”
玄奘亮出那个小金佛龛。
熊精突然扑向药鼎!孙悟空更快,一爪子掀翻铜鼎。绿汤浇在熊背上,刺啦冒出白烟。
“解药是假的!”白龙马哀鸣,“我闻得出毒龙胆味道……”
熊精撕开后背熊皮。皮下埋着七盏小金灯,灯焰忽明忽暗。
“观音院……点魂灯……”熊精呕着血,“他们抓了我崽子……”
话音未落,七盏金灯同时炸开!火焰变成金线射向玄奘袖袋。
孙悟空扯断鬃毛去挡。金线烧穿毫毛,直扑佛龛。
玄奘捏碎佛龛。金粉簌簌落下,里面掉出张黄纸——是观音院的地契。
熊精见状发出惨叫:“他们骗我!说好拿到经书就放崽……”
洞顶突然塌陷。碎石里坠下三个铁笼,每个笼里关着小熊崽。笼柱刻满咒文,崽子的哭喊声越来越弱。
“调虎离山。”玄奘扫视洞壁,“出来吧。”
阴影里转出个提灯僧。灯罩用人肋骨拼成,灯油泛着龙涎香味。
“金蝉子。”僧衣襟绣着观音竹,“把经书交出来,我留全尸。”
玄奘踢飞地上药渣。药沫溅到铁笼上,咒文顿时发黑。
“你用龙血喂灯?”玄奘逼近一步,“谁准的?”
提灯僧猛晃肋骨灯。灯光凝成金针射向铁笼!
孙悟空抡起石桌砸过去。金针偏斜,擦过玄奘僧袖。
刺啦一声,袖中无字经书滑出半截。书页自动翻动,露出里面跳动的金纹。
提灯僧眼睛直了:“果然是活的……”
他甩出灯油。油滴在空中变成火鸦,扑向经书。
白龙马突然人立而起。它撕开自己肚皮,抓出团黑血砸向火鸦。
血火相撞爆出腥风。待风息时,提灯僧已跳到铁笼顶上。
“看清楚了!”他踩碎笼锁,“这些崽子心脉连着观音院香火……”
玄奘突然插杖入地。禅杖震起满地金粉,金粉粘到铁笼变成金茧。
熊精咆哮着去撕扯金茧。茧壳裂开,里面空空如也。
“移形换影?”提灯僧愣住,“你什么时候……”
玄奘抖开僧袖。三个熊崽正蜷在他袖袋里打鼾。
孙悟空恍然大悟:“刚才药渣是障眼法!”
提灯僧狂笑:“晚了!香火反噬已经启动……”
洞外传来钟声。每响一声,熊崽就抽搐一下。
玄奘扯断念珠。九颗木珠射进洞壁,摆成降魔阵。
“抱着崽子上马。”他把熊崽塞给孙悟空,“往西跑别回头。”
白龙马挣扎站起:“师父你呢?”
提灯僧突然撕开僧袍。胸口嵌着镜碑,碑面映出观音院全景——院中香炉正在喷血。
“整个黑风山是阵眼……”提灯僧七窍流血,“钟响七次,全山生灵祭阵……”
第四次钟声传来。洞顶开始掉落碎石。
玄奘抓过孙悟空的金箍。指甲在金箍上一划,刻下倒写的唵字。
“带他们去流沙河。”玄奘把金箍抛回,“找卷帘将。”
孙悟空接住金箍。触手滚烫,刻痕里浮出暗红咒文。
“这是同命咒!”猴子炸毛,“师父要跟这秃驴同归于尽?”
第五次钟声震得地动山摇。提灯僧胸口的镜碑碎裂,露出里面跳动的金色心脏。
玄奘一拳打穿提灯僧胸膛。抓住金心捏碎。
第六声钟响卡在半途。洞外传来琉璃破碎声。
提灯僧瘫倒在地:“你居然……找到阵心……”
玄奘踩碎他喉骨:“香炉底下埋着熊崽子胎毛,当我闻不出?”
洞外突然安静得出奇。
白龙马焦躁地刨地:“师父,山上草木……全枯了。”
玄奘走出洞府。整座黑风山的树木都成了焦炭,泥土渗出黑血。
孙悟空指着观音院方向:“那边天上……飘着好多红灯笼。”
每盏灯笼都写着“祭”字。灯笼群下方,隐约有艘破船在云海里沉浮。
“是灵山的渡厄舟……”白龙马牙齿打颤,“他们来收阵了!”
玄奘撕下染血的僧袍。里衣心口位置,浮现出与小熊崽相同的咒印。
“师父!”孙悟空惊叫,“你什么时候中的招?”
玄奘抚摸禅杖。杖头剩下八枚金环,其中三枚正在变黑。
“第一声钟响时。”他望向云中破船,“得抓个船工问路。”
残阳如血。那艘破船正在降下风帆,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撑篙人。
篙尖滴落的水珠,在半空就凝成冰棱。
白龙马突然跪地呕吐。它吐出的黑血里,混着半片金箔。
金箔上写着:
“诛杀金蝉者,封旃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