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盯着地上那俩字，嘴角慢慢咧开，笑得狰狞。
“哪吒？”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好啊，正好报当年天庭的旧仇！”
白龙马却急得刨蹄子：“猴哥，那可是三坛海会大神！带了杀僧队伍来的，咱们现在……”
“怕什么？”孙悟空打断他，火眼金睛扫视荒岭，“师父没死，这就是够了。他现在不方便露面，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按他说的做，先把这黄风岭掀个底朝天！”
他活动活动刚恢复的右臂，金光流转间，觉得力气比从前还足。那金蝉翅膀融进去的地方，暖烘烘的，像是多了个底气。
“找找看，”他吩咐白龙马，“这地方既然是如来找来炼刀的，肯定还藏着别的脏东西。”
两人分头搜寻。没过一会儿，白龙马在一处崩塌的山崖下喊：“猴哥！这儿有东西！”
孙悟空赶过去，见碎石下压着个黑木匣子，匣子上贴着灵山的封条，还在微微发光。他二话不说，一棍子敲碎封条，掀开匣盖。
里面没有法宝，只有一卷厚厚的皮纸。
展开一看，孙悟空的眼神瞬间冷了。
皮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生辰八字，还有一个鲜红的“抽”字印。粗略一数，不下数百个。最近的两个名字，他认得——就是流沙河里，卷帘将军那对孩儿的！
名单最后，是一行小字：“般若堂炼魂录，童魂九百，尚缺其一，可成‘万佛朝宗’大阵。”
“万佛朝宗……”孙悟空捏紧了皮纸，指节发白，“用九百个孩子的魂来摆阵？如来，你修的到底是什么佛！”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师父这一路杀妖除魔，下手越来越狠。这不是杀生，是斩业！灵山脚下，埋着多少见不得光的冤魂？
忽然，他耳朵一动，听见远处传来破空之声，尖锐急促，不下数十道。
“来了！”他一把拉起白龙马，蹿上云头。
只见东边天际，一片黑压压的云团正急速逼近。云头上站着几十个身影，个个光头僧袍，手持戒刀禅杖，眼神凶戾，煞气腾腾。
为首一人，脚踏风火轮，身缠混天绫，手持火尖枪，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不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是谁！
只是眼前的哪吒，眉宇间少了当年的几分桀骜，多了些木然的冰冷。他目光扫过黄风岭，看到破碎的黑鼎和锈蚀的刀粉，脸上毫无波澜。
“孙悟空，”哪吒开口，声音也冷冰冰的，“奉佛祖法旨，拿你回灵山问罪。束手就擒，免受苦楚。”
孙悟空金箍棒一指：“哪吒，少跟俺老孙来这套！你睁眼看看，这岭上炼的是什么？你们灵山干的又是什么勾当！”
哪吒面无表情：“佛法无边，非你所能妄测。你师徒二人，扰乱西行，罪孽深重。”
“放屁！”孙悟空怒极反笑，“我看你是被如来洗了脑，成了个没心的傀儡！”
这话似乎刺中了什么，哪吒眼神波动了一瞬，但立刻恢复死寂：“杀僧听令，布阵！”
数十杀僧齐声应和，瞬间散开，占据各方方位，手中戒刀挥舞，道道黑色佛光交织成一张大网，向孙悟空和白龙马罩来。那网带着一股腐朽压抑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猴哥，这阵邪门！”白龙马惊呼，四蹄腾起云雾想冲出去，却被黑光弹了回来。
孙悟空挥棒砸向黑网，棍身与黑光碰撞，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震得他手臂发麻。这阵法，比刚才那假刀阵难缠多了！
哪吒不再多言，脚踏风火轮，挺枪便刺！枪尖一点寒芒，瞬间到了孙悟空面前！
孙悟空举棒相迎，棍枪相交，爆出刺耳锐响。两人在空中硬碰一记，各自震开。
“力气见长啊，猴子。”哪吒淡淡说了一句，手上却不停，火尖枪舞得如梨花纷飞，招招不离孙悟空要害。
孙悟空一边抵挡，一边暗暗心惊。这哪吒的实力，比当年在天庭时强了不止一筹，而且打法完全不要命，只攻不守，像是换了个人。
更麻烦的是，那些杀僧布下的黑光大网在不断收紧，限制了他的活动空间。白龙马几次想冲阵帮忙，都被黑光逼回。
“不能耗下去！”孙悟空心念急转，想起融入体内的金蝉翅膀。他集中精神，试图催动那股暖流。
就在这时，哪吒一枪刺向他心口，速度快得惊人！孙悟空侧身勉强避开，枪尖擦着他石质的皮肤划过，带起一溜火星。
嗤啦！
他胸前的僧衣被划破，怀里的那卷皮名单掉了出来，迎风展开。
哪吒的目光扫过名单，动作猛地一顿。他看到了最上面那两个熟悉的名字——卷帘将军的孩儿。
他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握枪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是……”他喃喃低语。
孙悟空抓住这瞬间的机会，一棍荡开火尖枪，吼道：“哪吒！你看清楚！这就是你们灵山干的好事！抽孩童生魂炼阵！你当年也是孩子，你就没有一点感触吗？”
哪吒僵在半空，脸上那木然的表情如同冰面开裂，露出底下挣扎的痛苦。他看着名单，又看看脚下荒岭的残迹，眼神混乱。
“我……我……”他捂住头，发出压抑的低吼。
杀僧们见主将异常，阵法运转不由得一滞。
孙悟空体内那股暖流此刻终于被引动，轰然爆发！道道金光从他四肢百骸射出，瞬间冲破了黑光大网的束缚！
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充盈全身，比吃了蟠桃金丹还痛快！
“给俺老孙——开！”他怒吼一声，金箍棒暴涨千丈，横扫而出！
轰隆隆！
数十杀僧被这蕴含金蝉之力的一棍扫得人仰马翻，阵法瞬间告破！
哪吒仍抱着头在半空中挣扎，似乎陷入某种巨大的痛苦回忆。
孙悟空落在他面前，没有趁机出手，只是冷冷看着：“想起来了吗？当年你剔骨还父，削肉还母，那份痛楚？现在灵山对着几百个孩子做更狠的事，你倒成了帮凶！”
哪吒猛地抬头，双眼血红，死死盯着孙悟空。
可下一秒，他眼中血色褪去，那股冰冷的气息重新占据上风，甚至比之前更甚。
“妖猴……惑乱我心……”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法旨……必须执行……”
他再次举起火尖枪，但枪尖却在不停颤抖。
孙悟空心里一沉。看来哪吒被控制得太深，不是三言两语能点醒的。他握紧金箍棒，准备迎接下一轮死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两人同时心有所感，猛地扭头望向西方。
只见西边天际，一道纯正浩大的金色佛光，正朝着黄风岭这边疾驰而来！那气息中正平和，与杀僧们的黑色佛光截然不同，甚至……带着点熟悉的味儿。
“这光是……”孙悟空眯起眼。
哪吒也愣住了，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惊疑：“这不可能……金蝉子应该已经被……”
佛光速度极快，转眼已到近处，光芒散去，露出其中身影。
来的不是唐僧。
而是一个身穿锦襕袈裟，眉清目秀的小沙弥。他手持一盏青灯，灯焰如豆，却照得周围杀僧们的黑气滋滋作响，纷纷退避。
小沙弥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孙悟空和哪吒身上，双手合十，声音清越：
“阿弥陀佛。小僧奉地藏王菩萨法旨，特来请问三太子……”
他顿了顿，看向哪吒，一字一句问道：
“可还记得‘翠云宫’前，那株被你用荷叶救活的莲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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