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那一声吼炸雷似的滚过山谷，震得云彩都散了几分。
李靖托着宝塔的手稳如泰山，眼皮都没眨一下。他身边的天兵天将唰地举起刀枪，寒光闪闪，对准了冲下来的猴王。
哪吒却猛地扭头，看向疾冲而来的孙悟空，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握紧了火尖枪，眼神复杂地又转向山谷。
山谷里，唐僧身上的金光已经亮得刺眼，像个小太阳，把他整个人都吞没了。那光不暖和，反而带着一种躁动不安的锋利感，刮得人皮肤生疼。
“悟空，”李靖声音沉厚，压过一切杂音，“你也要跟着金蝉子一同叛逆吗？”
“叛逆你祖宗！”孙悟空金箍棒一指，“俺师父好好在这念经，招谁惹谁了？你们这帮披毛戴角的，弄那吃人的黑鼎老子还没跟你们算账，倒敢跑来恶人先告状！”
李靖脸色一沉：“放肆！那黑鼎之事乃邪魔污蔑，与灵山何干？今日只问金蝉子私炼邪功、扰动三界之罪！你若阻拦，便是同罪！”
“放你娘的……”孙悟空骂到一半，突然停住。
因为山谷里的光，猛地缩了回去。
所有不受控制爆射出来的金光，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硬生生按回了唐僧体内。
场中一下子暗了不少。
唐僧缓缓睁开眼。
那眼神，清亮得吓人，没有半分刚结束修炼的迷茫，反而像是一池深水，沉静之下藏着涌动的暗流。
他站起身，僧袍无风自动。他先看了一眼周围黑压压的天兵天将，目光在李靖脸上一顿，又扫过眼神躲闪的哪吒，最后落在龇牙咧嘴的孙悟空身上。
“悟空，”他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来。”
孙悟空一愣：“师父！他们……”
“回来。”唐僧又重复一遍，不容反驳。
孙悟空挠挠头，狠狠瞪了李靖一眼，还是几个跟头翻到唐僧身边，低声道：“师父，这帮孙子没安好心！还有那小雷音……”
唐僧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上前一步，直面李靖：“天王，你说我私炼邪功，可有凭证？”
李靖冷笑，一指天上还未完全散去的金色云霞：“这冲天的异象，便是凭证！若非邪功，何来如此霸道之力？金蝉子，你身上的力量波动已然越界，触犯天规，跟我回天庭受审吧！”
唐僧却笑了，笑容很淡，没什么温度：“依天王所见，何为邪？何为正？用孩童魂魄炼药的黑鼎是正？还是那挂着雷音名头、藏污纳垢的魔窟是正？”
李靖瞳孔一缩，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转移话题！本天王不知你所说何事！此刻只问你之罪！”
“不知？”唐僧声音略略一扬，“那便让知道的人来说。哪吒三太子，”他转向哪吒，“你刚从幽冥回来，地藏王菩萨座前，可曾明了是非黑白？如今这般阵仗，又是为何？”
刷一下，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哪吒身上。
哪吒脸色白了又红，握着火尖枪的手背青筋暴起。他避开唐僧的目光，低吼道：“我……我奉玉帝旨意，协父亲擒你归案！其他事……日后再说！”
唐僧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失望，随即了然：“看来，有人不想让你说话。”
李靖打断道：“哪吒！休要与他废话！金蝉子，你拒不受捕，那就休怪本天王无情了！布阵！”
天兵天将轰然应诺，瞬间移动，道道银光交织，一个杀气腾腾的巨大天罗地网大阵就要成型。
孙悟空急得跳脚：“师父！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打吧！”
唐僧却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带着无尽的意味：“总以为道理讲得通。奈何……佛亦有火。”
最后一个“火”字刚落，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简简单单向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
咚！
好像一面巨鼓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整个山谷猛地一震！
刚刚亮起的阵法银光，噗一下全灭！那些结阵的天兵天将像是被无形巨锤砸中胸口，东倒西歪，阵型瞬间溃散！
李靖脸色剧变，托塔的手猛地向下一压：“镇！”
玲珑宝塔绽放七彩光华，滴溜溜飞出，迎风便长，化作巨塔虚影，朝着唐僧当头罩下！这是拿人的法宝，厉害非常。
唐僧看都没看那宝塔，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微屈，对着虚空轻轻一抓。
仿佛抓住了风，又像是抓住了光。
那巨大的宝塔虚影，竟被他这轻飘飘的一抓，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分毫！
李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拼命催动法力，宝塔嗡嗡作响，霞光乱闪，却就是挣脱不开那看似无形的束缚。
唐僧眼神微冷，手腕轻轻一抖。
轰！
那巨大的宝塔虚影，如同被摔碎的琉璃盏，轰然崩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李靖“噗”地喷出一口血，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僧：“你……你……”
所有天兵天将都吓傻了，目瞪口呆。
孙悟空兴奋得抓耳挠腮：“哈哈哈！好！师父打得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挣扎的哪吒，眼中猛地闪过决绝，突然大喊：“小心背后！”
几乎同时，唐僧身后的影子一阵扭曲，一道完全由黑影构成的利刺，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后心！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
这偷袭时机抓得极刁钻，正是唐僧刚破掉宝塔、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李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孙悟空惊得汗毛倒竖：“师父！”
但唐僧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他根本没有回头。
那抓碎了宝塔虚影的右手，顺势向后随意一挥袖袍。
像是拂去沾染僧袍的一点尘埃。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响。
那根阴毒诡异的黑影利刺，直接被他一袖子抽得粉碎！连带那团偷袭的黑影也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直到这时，唐僧才慢慢转过身，目光冷冽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李靖那张惊骇欲绝的脸上。
“还有吗？”他问。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听到的人，从骨头缝里冒起一股寒意。
山谷里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李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
唐僧理了理刚才挥动的袖口，语气恢复平淡：“没有，就滚。”
他目光再次掠过哪吒，微微停驻一瞬，似乎无声地传递了什么，随即不再看他们，转身对孙悟空道：“悟空，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孙悟空还没从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手里回过神，晕乎乎道：“啊？走？去哪？”
唐僧抬眼，望向西边天际，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霭，看到了极远处。
“灵山。”他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重，却像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去灵山？就这么去？刚打退了天庭擒拿，就要直接上灵山？
唐僧说完，不再理会身后那群失魂落魄的天神，缓步向西而行。
阳光照在他光洁的头顶，反射着淡淡金光，那背影挺拔如松，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孙悟空猛地回神，激动得嗷一嗓子，扛起金箍棒，拉起还在发懵的白龙马，兴冲冲跟上。
只剩下李靖和一群残兵败将，以及站在原地、死死攥着火尖枪、望着唐僧离去背影、眼神剧烈闪烁的哪吒。
风里，隐约传来唐僧对孙悟空淡淡的询问声。
“对了，悟空，你刚才说……小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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