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连滚带爬撞进大殿时，黄眉老祖正捏着变化出的佛珠，对底下磕头的凡人假笑。听见报信，他蒲扇大的巴掌直接抡过去：“放屁！哪个和尚敢来雷音寺撒野？”
话音没落，整座大殿猛地一震！顶上琉璃瓦哗啦啦响成一片。
这回黄眉也愣住了。他这小雷音寺虽是个冒牌货，可外面确实布了极强的防御法阵，寻常妖魔碰一下都要吐血弹开。
没等他想明白，第二下更猛的撞击来了！
轰隆——！
大殿正门那两扇三丈高的镶铜柏木门，连同半面墙一起，被人从外面直接踹成了漫天碎片！狂风裹着烟尘倒灌进来，吹得殿内烛火狂摇，那些假扮罗汉菩萨的小妖全现了原形，吓得吱哇乱叫。
阳光从破开的大洞照进来，灰尘飞舞。一个人影背光站在洞口，身形轮廓被光线勾勒得清晰。
是个光头和尚。白衣纤尘不染，手里却拖着一条比大腿还粗的青黑色断臂——那是殿外镇山罗汉像的胳膊，刚才他就是用这东西砸的门。
唐僧随手把石雕断臂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眼，目光扫过殿内乱窜的小妖、吓瘫的凡人，最后定格在宝座上僵住的黄眉身上。
“就你？”唐僧问。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嘈杂。
黄眉被那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但仗着自己后台硬，强装镇定一拍莲花座扶手：“放肆！吾乃西天黄眉老佛！你是何处野僧，敢毁我……”
“问你个事。”唐僧打断他，一步一步往前走，靴子踩过满地碎木砖石，“山下土地公，谁杀的？”
每走一步，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就重一分。两边的小妖操着兵器不敢上前，反而哆嗦着往后退。
黄眉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事怎么漏得这么快？嘴上却更凶：“什么土地？本佛不知！看你一身戾气，分明是魔头假冒僧侣！左右，给我拿下！”
几个憨笨蠢妖硬着头皮举刀冲上去。
唐僧没看它们，只朝黄眉的方向继续走。
冲最前的狼妖挥刀砍下。刀离和尚头顶还有半尺，就像劈进一块无形钢板，震得它胳膊发麻。
唐僧经过它身边，随手在它刀身上弹了一指。
铛——！
精钢锻的刀身瞬间碎成几百片，倒崩回去扎了狼妖满身。狼妖一声没吭就瘫了下去。
后面几个小妖吓得急刹车，手里的兵器叮铃哐啷掉了一地。
黄眉眼角直跳。这和尚邪门！他偷偷把手摸向身后暗格，那里扣着他偷来的两件宝贝——人种袋和金铙。只要……
“看来是你。”唐僧的声音突然逼近前方。
黄眉猛一抬头，发现那白衣僧不知怎的已越过几十级台阶，站到了莲花宝座前！快得根本没看清动作！
“不是！”黄眉吓得脱口否认，同时猛地抽出金铙朝唐僧罩过去，“收！”
那金铙迎风就长，放出万道毫光，一股巨大吸力锁住唐僧。这是弥勒佛祖的宝贝，一旦被扣住，大罗金仙也难逃。
黄眉刚露出喜色，却见唐僧不躲不闪，只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罩下来的金铙轻轻向下一按。
仿佛不是法宝压下，而是他单手托住了山岳。
金铙发出的吸力和毫光瞬间消失！它剧烈震颤着，发出刺耳的嗡鸣，却再无法压下分毫。
唐僧手腕一翻，变按为抓，五指直接抠进金铙坚硬的表面！
“咔嚓……嘣！”
无数道裂纹以他手指为中心瞬间爬满整个金铙！下一秒，直接在他手里炸成了漫天金色碎片！
本命法宝被毁，黄眉如遭重击，噗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从宝座上滚了下来。
他瘫在碎金片里，抬头看见唐僧走到面前，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往后蹭：“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弥勒佛祖座下童子！我主子是东来佛祖！你杀了我，佛祖绝不会……”
唐僧弯腰，捡起地上一块较大的金铙碎片。碎片边缘锋利，闪着寒光。
“所以，”他拿着碎片，看向黄眉，“是弥勒让你下来的？”
“是……啊不是！”黄眉语无伦次，“佛祖不知情！是我自己偷跑下界……但打狗也要看主人！你……”
唐僧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抹过碎片边缘。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黄眉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感，仿佛那手指抹的是自己的脖子。
“圣僧饶命！”黄眉彻底崩溃了，磕头如捣蒜，“土地公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哪有那本事隔空灭口？是……是上面……”他惊恐地指指天，又赶紧缩回手，生怕也像土地那样凭空湮灭。
“我就是个看门的！守着这寺等……等一个带‘无字……’”
咻——！
极细微的破空声。
一道乌光从殿外阴影处射来，直取黄眉咽喉！
速度快得连影子都看不清。
但唐僧似乎早有预料。他头都没回，反手就用指间那块金铙碎片向后一甩。
碎片精准地撞上来袭的乌光，半空中将其击碎。
可就在这瞬间，另一道完全无声无息的乌光，竟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射来，噗嗤一声，直接钉进了黄眉的眉心！
黄眉眼睛猛地瞪圆，张着嘴，后面的话永远卡在了喉咙里。身体迅速僵直，气息断绝。
唐僧慢慢转过身。
殿内残余的小妖早就跑光了，那几个凡人也不知所踪。破碎的大殿里只剩下他和黄眉的尸体。
还有第三个人。
一个穿着灰扑扑僧衣的干瘦老僧，不知何时站在殿门口阴影里，低眉顺目，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老僧唱了声佛号，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此獠孽重，终食恶果。多谢圣僧替我佛门清理门户。”
唐僧看着他，没说话。目光落在他僧衣袖口一道不易察觉的暗纹上——那图案，他在灵山藏经阁的某本古老戒律簿上见过。
老僧仿佛没看见唐僧审视的目光，垂着眼继续道：“圣僧请继续西行吧。此间事了，小僧还需回山复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入阴影。
“等等。”唐僧开口。
老僧脚步停住，半侧过身：“圣僧还有何吩咐？”
唐僧指指地上黄眉的尸首：“你的东西，不拿走？”
在黄眉炸开的眉心伤口里，深深嵌着一枚乌黑色的细针，针尾刻着一个小小的梵文。
老僧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他沉默片刻，干瘦的脸上慢慢挤出一丝笑：“圣僧说笑了。小僧……不明白。”
“你明白。”唐僧走过去，弯腰，竟徒手从黄眉头骨里抠出了那枚黑针，捏在指尖。针尖还滴着粘稠的血和别的东西。“灵山戒律院的‘灭识针’，见不得光？”
风吹过破殿，卷起血腥味。
老僧脸上那点假笑彻底消失了。他盯着唐僧手里的针，又慢慢抬起眼看向唐僧，眼神深处再也没有之前的恭敬，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审视。
两人对视着，空气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
过了不知多久，老僧忽然扯了扯嘴角。
“金蝉子。”他第一次不再称呼圣僧，语调平板，“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谁都没好处。”
“比如无字秘籍？”唐僧问。
老僧不再回答。他深深看了唐僧一眼，整个身体像滴入水里的墨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身后阴影，彻底消失不见。
大殿彻底安静下来。
孙悟空这时才从破洞跳进来，火眼金睛警惕地四处扫视：“师父！刚那老家伙不对劲！俺追出去都没影了！像是……正宗佛法遁术？”
唐僧没回答。他摊开手心，那枚乌黑细针静静躺着，针尾的梵文扭曲如同诅咒。
他握住拳，再张开时，细针已化为粉末，从指缝流散。
“悟空。”
“哎，师父！”
“收拾一下。”唐僧看向西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山峦，落在极远处，“我们该上路了。”
前面路上，等着他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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